顾秀敏曾经听父亲说过，很多动物感觉到死亡来临的时候独自离群而去，比如大象，会先和其它大象依依不舍告别，然后独自走向象冢。

她跟张银莲告别过了。

其他熟悉的人，都走了，活到这个年纪，留恋的东西......好像还有件。

二十多分钟后，顾秀敏提出存折里本月刚收的退休金，微笑走进家旅行社。

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到处耍猴戏，可为了生计行色匆匆，从没好好欣赏过风景，老了有时间了，一直舍不得花钱。

——

消息不断源源传到顾晨这边。

顾秀敏签了房屋捐赠公证协议，报了个夕阳红旅行团，行程刚开始没多久，凭借大气爽朗的性格便成了团里的团花，风光的不得了，按假扮成工作人员随行保护的保镖说，有好几个单身老头献殷勤。

这年月，行行都有潜规则，在李万里的安排下，本来以购物坑害老年人钱的旅行变的真像广告里宣传的那样好。

住带星宾馆伙食全包，去哪都不用买门票。

第一站去了海边，保镖传来照片，顾秀敏披着件大红色围巾稳居C位，背后夕阳染红了海面，大片的波光粼粼中，一群老人笑的天真无牙。

之后去了某名山，不比其它老头太太直接坐索道到山顶，顾秀敏征得导游同意亲自爬，把保镖累的气喘吁吁，发信息说自己差点跟没跟上。

又去了野生公园，顾秀敏大手笔买了满满一推车面包，喂了小半天猴子。

有欢笑有眼泪，但总得来说，顾秀敏看起来轻松惬意极了。

这场为顾秀敏量身打造的行程原本只有五天，以中奖，什么旅行团成立周年纪念日大回馈等各种理由一直延长了半个月，把一群老人高兴的活蹦乱跳。

一直到顾秀敏忽然晕倒。

剧情改变又没改变。

这次癌症真的来了。

老人不怕生病，有个说话，平日里小病不断大病不来，不少身体健健康康，感冒发烧都很少有的老人一旦生病，可能就是大病 。

顾秀敏身体一直比同龄老人健康，七十岁能耍猴能劈叉，身体机能好像对来势汹汹的癌细胞毫无反应，一发现便是晚期，当然也可能她本人不想再活了 。

医院立刻下了病危通知。

旅行的半个月多月里，王福山王宝柱似乎忘记了亲妈亲奶奶住院，电话一个没打，人没来过，完全不知情。

当然，也不知道房子已经捐献出去的事。

看到昏迷的顾秀敏，三人哭的痛哭流涕，然后就像原剧情那样，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放弃手术，理由很强大：年纪大了，不像她挨一刀遭罪，想让她离开的体体面面。

好像集体失忆，完全不记得一直到现在没交手术费的事。

之后的剧情稍有改变，大概心里多少内疚，加上房子就要到手，三人不知道从哪里凑的钱，老老实实严格按照医生建议，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

然而已经晚了。

癌细胞另医生都震惊的速度迅速吞噬顾秀敏最后为数不多的光阴，短短几天，干瘦的活像个稻草人。

李万里内心充满渴望。

他等着师父出手，像救自己一样教顾秀敏修炼，到那时，嗯，不论按照年龄还是进门时间，他都算大师兄。

他没有等到。

只等到了院长亲自打来的电话——人不行了。

第155章 第9个世界结束

没有回光返照, 顾秀敏的这幅身体，似乎已经透支了所有，也放下了所有, 从昏迷那一刻就没再清醒过。

顾晨第一个赶来，没有悲伤只有喜悦，死亡，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一道无形的波动凭空出现，像鱼儿跃出书面带起的涟漪，顾晨抬起头, 微笑看向浮在空中的淡淡人影。

“顾妈妈, 恭喜归位！”

人影有点像顾秀敏，但年轻的多，看起来四五十岁，慈眉善目。

刚结束幻境, 两世的记忆互相缠绕拉扯，中年女子表情茫然, 似乎不知道哪一个真, 哪一个假。

她怔怔看着顾晨, 忽然捂住脸，不好意思笑了。

好歹也算凡人中的神仙，愚昧成这样，笑死个人。

此刻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幻境不允许觉醒原本记忆的陌生灵魂存在, 顾秀敏向顾晨行了个同门礼，面色着急说着什么。

初生灵魂不会说话, 顾晨静静想了下, 点点头。

王福山三人很快惊慌失措赶来, 按理说，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应该轮流二十四小时守护，总不能老人走的时候身边没人。

但王宝柱工作忙不好请假，李琴血压高，王福山守了两个晚上，跟着血压高。

赶来的还有街道办工作人员以及两位看起来像是官员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