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亮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次回来，面对的竟会是这样的局面。他抬眼，郑德元佝偻着腰，灯光下满头凌乱的白发看着分外刺眼。

不知何时，在他眼里一直无所不能的父亲，已经呈现出老态，梗着脖子跟他较劲儿的老头仿佛已经成了回忆里。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郑德元抬眼看他。

郑英亮沉吟片刻道：“我回来帮您吧。”

郑德元心中一动，他定定地看着郑英亮。这是他头一回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儿子，他已经长成了大模样眼里充满了坚毅，能看出他的决心。

郑德元咳了两声，郑英亮想过来扶他被他制止：“用不着你。”

郑英亮站在原地不动。

郑德元哼了一声：“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爸，我……”

郑德元打断他：“来，跟你爹我说说，你出去这段日子混的有多惨？”

郑英亮无奈，只得默默讲述起在c市的经历，郑德元边听边评价。待听到他试用期被林氏辞退时更是哼了声：“没用。”

郑英亮一一受了，讲到自己的新老板时，郑德元点了点头，评道：“这小子倒是个有出息的。”

扣扣扣。

门被敲响，郑妈妈整理好易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亮亮，阿元，饭做好了，快下来吃饭。”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郑英亮鼻子泛酸，笑着道：“好的，妈，我们马上下去。”

饭桌上郑妈妈一直不住地给郑英亮，嘴里一直念叨着他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郑英亮看着自己小山似的的菜碟，哭笑不得：“妈，我没瘦，还胖了几斤呢。”

“你就会哄妈妈。”郑妈妈嗔怪，“脸都快瘦没型了，还说没瘦。”

郑英亮还想多说几句，菜碟里又多了一块排骨。他抬眸，郑德元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淡淡道：“吃，别让你妈妈担心。”

“好。”郑英亮长长地叹口气。

吃完饭，郑英亮想留下来住一晚。郑妈妈连床铺都收拾好了，郑德元却开口道：“既然是来出差，那就好好忙自己的工作。”

郑英亮微愣。

郑德元继续说，“对自己的工作，对自己的老板，都要认真负责。”

“……我知道了，爸爸。”郑英亮点头。

郑妈妈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啊？”

“妈，我这次是出公差，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必须得赶回去了。”

“哎这……”郑妈妈明显舍不得，“这就不能再多住一晚上吗？”

“对不起，妈妈。”郑英亮抱住她，“我下次再来看你，一定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烦了我也不走。”

郑妈妈擦擦眼角的眼泪：“傻孩子，妈妈怎么会嫌你烦呢。”

郑英亮给她擦眼泪，对郑德元说：“爸，那我走了。”

“嗯。”郑德元点头，吩咐道，“老于，找辆车送他过去。”

“是，老爷。”

郑英亮靠在座椅上，合上眼轻轻揉着眉心。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停地在他脑里循环播放，母亲的眼泪，父亲的苍老，还有公司那一堆没法处理的烫手山芋。

他该怎么办……

郑英亮能看出来，父亲的意思是不希望把他扯进去，让他安心做自己的工作，可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能做到视而不管。

那是他们家几代人的心血。

郑英亮睁开眼，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

林清禾从浴室出来，手里擦着头发，挑眉，脸上带着笑容：“怎么，想我了？”

他倒在床上，搬过旁边的电脑放在腿上，屏幕上是简逸专注于写作业的侧脸。

林清禾戳了戳屏幕，压低声音：“男朋友，好歹理我一下啊。”

简逸不为所动，只抬了抬眼皮。

“我错了我错了，快看，我给你磕头认错。”

简逸转头看镜头，屏幕上是林清禾的手，修长有力，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跪”在左手手心，另外还有林清禾惟妙惟肖的配音。

简逸被他逗乐了，瞬间如冰雪融化，清冽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淡淡的无奈：“男朋友，你幼不幼稚啊？”

“幼稚啊。”林清禾点头，笑着说，“谁让你就吃幼稚这一套呢。”

简逸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耳根微微发红。

他清了清喉咙，试图转移话题：“我发给你的笔记，你看了没？”

林清禾点头：“看了。”

“记住没？”

“你亲手写的，都记心里了，不敢忘。”

两人就着题目说了几句，简逸简单跟林清禾说了一下今天所学的知识点，林清禾盯着他上下翻动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简逸停了一下：“清禾，你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