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72)

——他是白玉京的长老,举止之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护法意味。

闻灯睁开了眼。他的眼眸颜色浅淡,闪烁着不计其数的幽光碎芒,仿佛一片星海。这片星海流转着,看向前方,然后,他向着前方走了一步——这是在继续最开始的动作。

他走出那团浓雾。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此时的境界:清净初境。

但下一刻,光芒从星海之中流淌出来,溢满周身,将他整个人点亮。

——清净中境。

他向前行,雾气紧随其后,仿佛光芒照耀之时落下的影。而他身上,华光大盛,绚烂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境界又上,清净上境!

“拔剑。”闻灯握刀的手一动,对叶问灵道。

“好!”一刹那间,叶问灵睁大眼,继而下颌一扬,应下闻灯的话。

步绛玄和白玉京长老各自从闻灯身侧退开。

叶问灵手持双剑,挽起一朵剑花,再度摆出进攻之势。

闻灯轻轻吸了一口气,将刀举平。

再吐气。

他身似轻燕,疾掠而出。

刀身上幽芒掠成一线,寒风直转而下,回流成一片灵压。

此时若是有人看向楼外,会发现天空突然暗了。分明还在正午,天幕里却是暮云丛生,晚霞四挂,一片绚烂。

叶问灵双剑急出,剑光如电。闻灯于虚空之中点足再踏,旋身避开,又在转身之时,将刀锋上挑。

刀光在半空之中被挑成花,刀风浩浩又凛凛,挟着无上威压,压向叶问灵头顶。

楼外晚霞瞬灭,天光重开。

独酌刀法最后一式,暮云收。

叶问灵被这一刀逼得险些跪地。她猛提一口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侧身,一退再退,剑尖在台上划出一道深痕,直到到了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她脑袋不由自主抬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她输了。

闻灯保持着落刀的姿势,身后雾气如烧着一般,化作点点辉芒,在身侧流淌回荡。他如同从星海中踏出,光芒万丈。

他看了眼叶问灵,敛眸、收刀。

光芒熄灭在眼尾那抹轻红处,风自背后升起,吹乱衣袍。

这一刹那,崇明楼里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闻灯的境界,上升到了清境巅峰!

“你比我厉害。”叶问灵伸手抹掉唇畔血迹,拱手一礼,“我输了,心服口服。”

“承让。”闻灯向她回礼。

叶问灵收剑入鞘,转身走下台。

此间寂静无声。

闻灯亦转身,走向步绛玄。他眼皮半耷拉着,似想打个呵欠,但顾忌周围人多,生生止住。疲倦的神情重新回到他脸上,步绛玄察觉出,快步迎过去。

“我有点困。”闻灯停下脚步等他,等人近了,小声说道。

话音落地一刻,他彻底闭上眼,脑袋往前一点,栽到步绛玄肩膀上。

步绛玄赶紧将人扶住,一把抓住从他手中滑落的刀,带他急奔走出崇明楼。

眨眼功夫不到,比试台上唯余那位白玉京长老。

也是到了这时候,崇明楼里才有人敢出声。

白玉京长老环顾四周,一捋胡须,轻轻笑起,向着楼上某几位遥遥致礼,说道:“不好意思,用了你们明镜台的一些灵气,改日白玉京将奉上厚礼。”

*

闻灯再次醒来,是三日后的夜里。

东面的小窗半开,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轻摇慢晃,屋檐外雨淅淅沥沥落着,将夜色浸润得又湿又冷。

他睁开眼后,往床帐顶瞄了瞄,习惯性要闭眼再眯一会儿却,听得一道冷沉的声音:“你已睡许久,不该再赖床。”这声音极耳熟,赫然是步绛玄,也只能是步绛玄,因为这世界上,只有步绛玄管他管得比他妈还严。

闻灯心不甘情不愿起身,看见步绛玄坐在罗汉榻上,腰背挺得笔直。

这是在我的房间。闻灯心道,猛地想起睡前的事,神情变得振奋:“我破境了!”

满室灯辉之下,步绛玄的脸看起来比平日要柔和一些。他倒了一杯茶,递到闻灯手上,说:“的确如此,不过,你也因此睡了三日。”

“三天?”闻灯一听这时长,先是一怔,接着噌的一声低下头,看向身上的衣物,不出所料,他那日穿的月白色衫子被换成了在家中惯常穿的那套自制“居家服”。

他表情变得惊慌害怕:“这三天里……有没有人给我洗过澡?”他这小院里,人虽然不多,却是有两个侍女的,保不齐她们会主动给他擦洗身体。想到这点,闻灯的手止不住发抖。

步绛玄以为这人是担心三日不洗澡身上脏,淡然说道:“你已入清净境,身体洁净无垢,就是除非去泥地里打滚,否则无需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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