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去了凡世啊。”沈长生低声反问了一句。

  紫禾听出他的语气并不好, 甚至淬了些冷意，还未来得及说话，接着她便听到面前的人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紫禾慢慢退出来殿里。

  沈长生走到大殿外面，抬眼望去，殿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连星星也看不见。

  笙歌宴会一散，只有无边的永夜与寂静。

  还是天竹峰好。

  虽然冷了些，但有小师叔陪着，不那么孤寂。

  他这般想着。

  下一刻，像察觉到什么，沈长生重新回到殿内高座上坐好。

  不一会儿，殿里出现一团黑雾。

  黑雾又渐渐汇成一个人型，模糊的看不清他的脸。

  黑影半跪下，嗓音也带着些嘶哑：“参见大人。”

  “嗯，苏家的人都如何了？”高座上的人淡淡问道。

  “他们的继任家主带着余下的苏家人离开了。”

  “这次倒是没骨气了。”

  “还有一件事。”

  “说。”

  “苏家留下了一个孩子，和几个老人。不过孩子被人带走了。”

  即使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沈长生却还是问道：“被谁？”

  “明宸宗的那位长宁君。”

  “咔擦”一声，沈长生将手中扶着的一根白骨捏碎了，他看着下方跪着的黑影，“滚。”

  等黑影消失了以后，沈长生突然笑了起来，“小师叔，我也是会很生气的啊。”

  这些年和沈长宁朝夕相处，他早就知道沈长宁并非世人眼中看到的那般冷淡和不尽人情。

  前世的沈长宁如何，他没相处过，所以不知。只是最后和那个沈长宁同归于尽时，是有些佩服他的，但除了佩服他只觉得那人是个蠢货。

  而这一世的沈长宁，许多人看着或许会被他的冷淡面容欺骗，可沈长生却知道沈长宁再是良善可爱不过。

  他喜欢吃甜食，眼睛里也会泛着笑意，不再像是个假人。仿佛这就是原本沈长宁该有的样子。

  沈长宁像是一束光，将他带离原本应该去的深沼泥潭。即便成了魔修，他也是向着光的。于是他喜欢上了沈长宁，也放不下了。

  然而等他魔修的身份暴露后，沈长宁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和与他迫切要一刀两断的样子伤到了他，仿佛他不该是魔修。

  但沈长生知道，这就是自己原本的样子，他的什么都是装的，连乖巧也是装的，他只是不想被抛弃而已。

  前世沈长宁身边有一个人，沈长宁待他很好。

  这一世沈长宁却将那份好给了自己，不过是因为沈长宁认错了人。

  如今他找到了上一世身边的那个人，要将那份好收回，沈长生却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呢？

  凭什么有些人运气那样好，一辈子顺顺利利，有人护着；还有些人却要一辈子在泥潭里挣扎，深陷永夜。

  他得到过，他又失去了，这让他如能放得下呢？

  大殿里的烛光明明灭灭，映得枯骨座上的人脸一半明寐，另一半陷于阴影，邪肆而又阴郁。

  *

  明宸宗。

  长宁君又从凡世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宗门里对苏明宣一半羡慕，另一半则是不可言说的深意。

  “果真有些相像。”楚晔盯着面前的小孩，一面转头问身后的舒迟，“小师弟，你说小师叔祖怎么想的，专门去凡世带回来这个孩子，还同小……魔尊这么像。”

  舒迟垂眼看了一下苏明宣：“不知，小师叔祖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也对。你说，那家伙怎么就入魔了呢？他明明天赋那么好，而且宗门对他也不差啊。小白眼狼。”楚晔继续抱怨道。

  而后他又戳了戳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孩童的脸，一脸嫌弃：“好瘦啊，不对，我戳到了。”

  “还是这小孩可爱，不像那家伙，刚认识他时就板着一张脸，除了小师叔祖，谁也不让碰。”

  “他们一点儿都不像，对吧？”楚晔突然得出这个结论，又询问舒迟。

  舒迟无奈地看他：“师兄说的是，他们不像。”

  苏明宣不知道面前两位仙人为什么看了他这么久，还说了句他像一个人。

  他们的意思是因为他和他们认识的人很像，所以那位仙人才会带他回来吗？

  这样想着，苏明宣有些难过，甚至是惶惶不安。

  直到那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楚晔？”

  楚晔听到小师叔祖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然后缓缓转身，开口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小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