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30)

忽然,一册竹简横飞而来,砸落在她右手边的桌面上,惊得她一个激灵,神魂归位。

抬眸正对上李恪昭的冷漠脸:“新教的十五字都认得了?”

她向来一点就通,又甚为自律,前些日子都是李恪昭教过以后,她便埋头反复书写以强化记忆。

今日却一反常态,频频提笔呆怔,李恪昭早察觉她不对劲,已忍了她将近半个时辰了。

岁行云木木摇头。

“既不认得,还敢当着公子的面发呆?找揍呢?”飞星幸灾乐祸地起哄。

“这就写。”岁行云没精打采地重新提起笔。

她自然不想找揍。她想找的,是一个叫“卫朔望”的人。

*****

因战乱、国难等缘故,之后的两千多年里有大量史料陆续散佚,再加之此时的“上古雅言”这种字体在传承中出现断层,后世保存完好的可信正史中关于李恪昭的记载其实并不多,也就《缙史》中关于开国主的部分里详细记载了一些与他有关的重大事件。

至于他在质子时期具体处境如何、最终怎样躲过卓啸追杀平安归缙、哪年相王、何时一统天下等等,连后世史家各派之间都因缺乏明确正史记载而无法达成共识。

是以,“缙王李恪昭”这位对后世进程有重大影响的君王,流传于世的许多生平事迹,多来自史料旁证、野史传说、话本戏文。

在岁行云的记忆里,后世所知李恪昭身边最重要的人物,并非叶冉,更不是飞星,而该是那位写下《朔望兵阵》的兵家大能卫朔望。

此人在后世史学界褒贬不一,但甚得兵家推崇,所著《朔望兵阵》更是后世兵家学子入门必读,算起来也可谓是岁行云上辈子的启蒙先师之一。

《朔望兵阵》对后世的意义并不在于其中阵法与计谋有多玄妙,而是它首开先河,提出“兵者诡道、兵种详分、情报先行”的治军用兵方略。

在卫朔望提出这观念之前,列国作战皆以“用计用间”为耻,不屑使用斥候刺探敌军情报,对战多是粗暴的大兵团正面对垒强攻,纯粹力量与人数的比拼互耗,而兵种细化分类更是无从谈起。

而这些,恰是岁行云真正的强项。

更重要的是,卫朔望首开先河启用了成建制的女兵女卒。

据史载,有了卫朔望先行,之后才有各国纷纷效仿,募兵对象不再只限男子,女子才逐渐有了光明正大凭军功争取赏赐与爵位的机会。

随之便一步步有了与男子同等的读书受教、承袭家业、出将入相,甚至问鼎天下的可能。

岁行云铁了心要留在李恪昭身边,为的就是寻机会效命于卫朔望麾下。

可眼下这局面让她忐忑。

她心中是当真有些没底了。世间到底有无卫朔望这人?

若这世间并无此人,或尚需再等许多年他才会出现在李恪昭身边,那李恪昭能否真正重视她的价值,早早给她机会一展所长?

想着想着,岁行云又停了笔,偷偷朝李恪昭投去幽幽一眼。

却不幸被对方逮个正着。“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字?”

不知怎的,她总觉李恪昭语气隐隐有点气急败坏的狼狈感。

“字倒没有。只是公子脸上泛红,”岁行云随口敷衍,低头继续写字,恹恹提醒,“或许还是打开窗透透气为好。”

然后,她就听到飞星起身开窗的动静,以及叶冉中气十足又仿佛洞悉天机的爽朗笑音。

*****

二月廿日,午时近尾,听香居。

因今日听香居的“活人战博棋”赌盘开得极大,自是宾客络绎。

听香居后院有一处开阔的演武场,正是为这棋局而辟。为方便客人们观战,四围都起了以跑马回廊相连的高台雅阁。

每间雅阁皆以金红纱幔遮蔽,如此,不愿当众露面的客人便无后顾之忧。

李恪昭早早订下三间相连的雅阁,最外一间留了自己的人望风,中间空置,他与岁行云则在最里间等候卫令悦的到来。

接连练了两个上午的基本功,岁行云自是浑身酸疼、四肢发软,被人领进来时僵手僵脚又颤巍巍,时不时难受得险些将五官拧到一处。

今日李恪昭将与卫令悦密谈那位匠人的交接之事,岁行云知自己插不上话,纯粹就是来做陪客的。

如此倒顺遂她意,正好专注观摩活人棋局。

卫令悦还未到,她便径自搬了椅子坐在雅阁最前,顺手捞了金红纱幔遮去大半脸,再将双臂交叠在栏杆上,下颌懒洋洋杵在臂上,俯视着场中战局。

听着伙计站在棋盘正中大声说明规则。

每局三队人混战攻防,每队分别六人为子,另有一人为“执棋者”。场中有预先画好的棋盘,却非寻常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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