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62)

这位可真是与谁都不同。

分寸、胆识、主见样样不输男儿,正事自律过人,闲事豁达非常。

紧要关头急智也惊人,满嘴跑起马来花言巧语从不打磕巴,什么瞎话都能编圆;诚挚时却又至情至性,让人毫不怀疑她是个心正有志者。

很矛盾,让他总想离她更近,了解更多。

苦等月余至今夜,他总算在易奴夜集上得了确凿回话。二上侍神庙归来的那人告诉他——

神巫说,放与不放,但凭公子定夺。只请转达公子一句,她见过你梦寐以求的盛世。

“行云,此话可真?”李恪昭问。

“我、我哪知道?我并不知你梦寐何事,见没见过的,这要怎么讲?”

岁行云心乱如麻,一时竟不敢吐实,甚至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你怕不是被人给骗了吧。谁说的?叫他来与我对质!”

听她似生出慌乱防备,李恪昭未再步步紧逼:“可惜此次是见不着了,天一亮他便会离开仪梁城。”

那人身份特殊,对他的意义也格外重大,他本没想好此次是否该带岁行云去见。

黄昏时她追出府门,站在车窗下与他说话时,他便想,若她开口说要同去,那便带她去见。

可惜他等了又等,暗示了又暗示,这姑娘却半点听不见他的心声。

或许也是天意如此,还不到时候吧。

岁行云心烦意乱,兀自又饮了两口酒,豁出去似地与他打起商量:“这事吧,诡异,荒唐,莫名其妙。我需得好生捋捋,待我捋清楚我们再谈,可好?”

“好。在你捋清之前,我不会再提,一切诸事如常。”李恪昭也不为难她。

岁行云忙道:“那,击掌为誓?”

“依你。”

掌击到第三下时,岁行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与他掌心相贴竟忘了撤回。

“有件事定要说清楚!公子切勿胡乱揣测啊!”

掌心里温热柔嫩的触感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李恪昭心跳蘧然加快,鬼使神差地也保持着手势不动。做若无其事状,疑惑询问:“何事?”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她不管不顾拉了李恪昭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看,是活的,对吧?!”

不知是因她微醺后面热,还是别的缘故,他觉自己贴在她颊边的那手急剧升温。

李恪昭喉头发紧:“嗯。所以呢?”

“所以,请公子定要相信,我绝非妖邪鬼祟!可莫要命人将我拖去烧了啊!”岁行云焦灼叮嘱。

“放心,不会的。此事只你我,及替我上侍神庙的那人知,连叶冉与飞星都不清楚。”

李恪昭倏地收回手,起身就走。

他不会让人将她当妖邪烧了。可他若再不走,只怕反要被她“点燃”烧了!

*****

若论血缘传承,上辈子的岁行云该算“侍神庙一脉”后裔。

可那时岁氏早已在亡国之祸中被人灭族,连侍神庙都只剩断壁残垣。

从那场滔天惨祸中侥幸逃脱的岁氏族人寥寥无几,她母亲是其中一名幸存者,而她则在平凡市井中与母亲兄长相守长大,与寻常人并无两样。

对于自家先祖的事,她也只零碎从母亲口中听过些,半信半疑听得如过耳东风,从没记全乎。

所以,她对自家先祖的了解并不比李恪昭多多少。

但她根本不信那“命定姻缘”之说。

她记得上辈子曾听母亲提过,侍神庙先祖所侍并非“桃花神”,压根儿管不着世间姻缘事。

直到回了房中躺下,岁行云依然没想明白,当今那位神巫究竟想借她玩什么把戏。

按族中规矩,山下世俗岁氏除族长外,谁也不能擅自接近侍神庙。

当初既让她复生在世俗岁氏十三姑娘身上,显而易见是神巫无意与她相见,按常理推断,这就是不打算过问她的事。

可为何又对李恪昭的人抖落她底细?

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秘密,就怕被人当做妖邪拖去烧了。这不靠谱的祖宗倒好,半点不顾她死活!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说李恪昭今夜看起来似无对她恐惧、忌惮的迹象,可人性无外如此,当事情含糊不明时,人们通常能平和以待,可若丁是丁卯是卯讲开了,有时人的想法就会不同。

天知道李恪昭听了她续命复生的秘密后,会不会在毛骨悚然之下对她做出可怕处置。

到底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呢?哎。

*****

翌日清早,岁行云顶着乌青眼圈进西院,下午在书房时也不敢直视李恪昭的正脸。

好在李恪昭当真信守诺言,半句未再提那夜之事,一切如常。

如此一连数日,她渐渐从最初的混乱冲击中缓过来,精气神回笼,脑子也好使多了。

许乘月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