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黑得像炭，骨瘦如柴，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放着精光，头发和胡子已经打结成一缕一缕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隔得远远的就闻到身上那股酸臭味。身上的破棉袄已经反着油光，很多处都往外炸口露出棉花，破棉袄没有口子，就拿一根稻草编的绳子从腰间捆住。

李春兰想，怪不得听人说方光华是当叫花子一路讨饭回来的！

张小云本来她坐在地上哭喊撒泼的，看见李春兰后像见到了救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李春兰的衣服哀求：“大嫂，快劝劝爹，把光华打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小云，让爹出出气吧！揍几下，死不了！”李春兰看着方大贵的棍子打在方光辉身上“砰砰”的响，心里别提多解气了，依他说，这坏了良心害死亲娘的就该打死！

“天呐，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张小云见李春兰不肯劝，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起来。

“爹，我晓得错了，莫把我送到公社派出所去啊！送去了你孙子就没有爹了，你加油打我吧，打断我的腿我都不怨！”方光华跪着膝行到亲爹面前抱着他的脚哭嚎着认错。

怪不得方光华愿意跪着挨打，主要是怕坐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春兰招手叫上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儿子，回屋做夜饭吃去了，他们父子几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死的人左右不是自己的亲娘。

方光华后来也没有去坐牢，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种了一段时间的地。据说他偷到的钱都被那小寡妇骗走了，还被小寡妇的野汉子揍得半死，扔到邻县郊外的垃圾堆里，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乞讨回来的。

李春兰可不认为方光华会从此改邪归正，她不准男人再和老三家两口子有来往，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

小菊最有意思，死都不肯再回自己家，说要住在大伯娘家继续念书，方光华两口子乐得有人帮养闺女，居然也就听之任之。

小翠接到李春兰的来信知道方光华的事情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每个月按时给李春兰寄小菊的生活费或者学费。

方光辉在知道母亲怎么去世的时候，已经决定不认方光华这个兄弟。方光明给他写了信过来说了方光华的事情，兄弟俩商量好不再和方光华来往，老爹自有他们兄弟俩养老送终。

四月中旬，小翠的大杂院的整修终于完工了。外面临街门面小翠是经常路过的，改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有数。但靠胡同那面和院子里面小翠就没有看过。

今天去参观新院子的小翠没从大门进院子，而是从改成了小餐馆的南倒座房进的，崭新的玻璃门里，几间房都被打通了，一边是宽大的厨房，一边是顾客吃饭地方。原来南倒座房两边墙上窄小的窗户都扩大了好几倍，全部装着可以打开的木制玻璃窗，两边空气可以对流。

厨房有几口大灶，几口小灶，几个洗菜的水池和水槽，还有水泥砌的宽大料理台，墙上挂了一排吊柜，这是小翠贡献的点子。

原来黑黑的南倒座房变得宽敞明亮，小翠感觉很满意。从南倒座房往院子里望去，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原来东西厢房外搭建的棚子和院子里的水槽都被拆掉，四合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逼仄的天井变得宽大，花坛里面栽了石榴和海棠、丁香，天井的石板坏的被铲掉，重新铺上了新的。张师傅说这可是他专门找石匠师傅晚上偷偷做的私活，白天都得去生产队上工。

“张师傅，这院子真是大变样啊，小翠这钱可没白花！”黄秀莲赞叹道。

“你们进房看看，都和新修的一样！”张师傅自豪的笑着说。

小翠看了西屋，原来糊棉纸的窗户都让张师傅换成了玻璃窗，墙上刷得雪白，地面损毁的进行了补修，唯一遗憾的是屋檐下的彩漆画找不到师傅修补。不过在小翠看来，晦暗斑驳掉漆的彩绘屋檐，反而赋予了四合院几分厚重，几分沧桑。

北屋是小翠最喜欢的，中间的三间房都被打通，宽敞明亮，两边的耳房一间拿来做试衣间，一间可以用来当仓库或者住人。

站在宽敞的大厅，小翠已经想好哪里摆放宽大的木制工作台，哪里做陈列架挂衣服，哪里摆放一组沙发，一个茶桌，好让来看衣服的客人歇脚，也可以一起坐着聊天，了解顾客的意愿。

“张叔，这房子可弄得真好，深得我心！”小翠竖起大拇指夸奖张师傅。

“小陈，不瞒你说，有些是我一个老伙计教的，他以前就是专门修房子的，建筑师呢，眼睛毒着呢，句句说在点子上！”张师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说是有高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