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有浅淡的灰黑，在苍白的脸上变得格外明显。整个人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浑身散发着慵懒。崔黎坐在洛清对面，把盘子里的两个小番薯丢进了炭火盆，慢悠悠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本王想和梁姑娘单独谈一谈。”

钟离悟看了一眼洛清，看到她点头，便再没有犹豫, 让人推着轮椅出门，给两个腾出谈话的空间。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崔黎有再用本王称呼自己，他伸出手用一根小木棍戳着炭火盆，只有从这些罕见的时刻，才能从这个年幼的太子身上看到少年的稚嫩气息。

在前几天夜探皇宫的时候，崔黎原本只是随意逛逛，却在不经意间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才知道母后虞云兮在梁国还孕育过一个女儿，楚雄当初没有把人赶尽杀绝，只是梁国皇后作为诚意送给了南疆。

母后给父皇下了剧毒，崔黎除了来楚国找解药，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身为虞云兮的儿子，他很清楚母亲压根就不会给出解药。

崔黎只是想过来楚国找个解药而已，可事实真相却被一层一层剥掉了外衣，赤-裸-裸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梁国覆灭，南疆老皇帝功不可没。他把虞云兮占为己有，还让楚雄对其女赶尽杀绝。这样的仇恨隔在中间，难怪老皇帝对母后掏心掏肺十几年，换来的却是一剂毒药。

崔黎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调查，他只知道那个梁国公主还活着，但并不确定她的具体身份。

他突然意识到，曾经从洛清的身上察觉到过母后的影子。这很可能不是一个巧合，此次前来是为了试探，也是为了确认。

“殿下，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

如同意料之中一样，洛清依旧装聋作哑。崔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外表看到真相。

平日并不曾注意，此时细细去观察的话，从洛清的鼻子、眉眼来看，好像确实和虞云兮有两分相像。

只不过洛清美得清丽，婉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棱角。虞云兮的美妩媚妖娆，且带有攻击力，一眼望过去就可以摄人心魂。

崔黎阖上眼眸，半倚靠在凳子上，声音很低很沉：“你很聪明，可能从我踏入楚国的那一刻开始，整盘棋局的走向都已经在你的算计之中。但你应该猜不到，我误打误撞知道了真相。现在南疆的士兵还在外面等候发令，姐姐，你想要我怎样抉择呢？”

他可以帮洛清灭了楚国，也可以直接撤兵回南疆，看他们自己窝里斗。他以前觉得自己的父王又可恨又可怜，但却从未觉得老皇帝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可一贯的认知被打破，他也不知道死对老皇帝来说，到底是一种报应还是一种解脱？

空气很安静，崔黎沉默了好久好久，他闭眼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洛清伸手拨开了他额角散乱的发丝，声音依旧平静：“天气太凉了，殿下如果困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崔黎没有睁开眼，他确实没有睡着，几天没合眼也确实很困。可唯一可以依偎的温暖就在旁边，内心总是贪恋着不离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他们两个的身份都算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可同百姓那样普通的生活和亲情，都成为了他们遥不可及的奢望。

洛清把炭火盆里两个冒烟的红薯夹了出来，把大厅留给了崔黎一个人。她出门回头时隐约看见，少年蜷缩在凳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肩膀似乎在隐忍颤抖。

皇城的夜晚，万家灯火在银装素裹的雪地中点缀，一切似乎如往常一般平静。

随着箭矢的嗖嗖声，城墙上驻守的禁卫军倒了好几个人，还在打瞌睡的视频，瞬间头脑清醒，看到城门下密密麻麻的人头，疯狂敲锣鼓：“有敌军攻城了！！”

在一片慌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猫着腰走下了城墙。

原本站在城墙之上的人是占优势的，但是随着天上亮起几簇烟火，楼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忽然有人大喊：“兄弟们，冲啊！”

城门嘎吱一声被撞开，楚国的禁卫军都有一瞬间呆愣：“这是怎么回事！”

“妈的，有内鬼！”

禁卫军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很多士兵看到城池难守，纷纷打算去通知皇城内部的军队。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数万敌军瞬间闯入城郭之中……

这次攻城的大军格外有素质，所有军人正气一致的朝着皇宫进发，没有任何一队人去骚扰城中百姓。很多禁卫军看到这一幕，眼眶都红了，他们是想保家卫国，为的只是守护万千百姓安居乐业。可是现在的楚国除了皇城，四处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