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此为其一。”

“残害同门盗取宝物，此为其二。”

“叛经正途堕入魔道，此为其三。”

“性情残暴欺师灭祖，此为其四。”

……

在一条条的宣判中万惊秋似乎终于安静下来，不再低着头手足无措也不再反复抓挠自己手掌，只是显得更加木讷，仿佛被抽离魂魄，仅剩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壳被迫站在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而原本应该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的小七，却似乎略有所感地侧过耳朵，向着师尊的方向挣扎着张望。

他应该如愿看到了万惊秋的身影，我看到他挣动的动作猝然停止，然后梗着脖子朝着那一个方向抬头，干裂的嘴唇勾了起来，然后无声地动了动。他在说：来吧。

头顶五千倾雷云聚集，四十九天问灯猝然熄灭，九大现世神器神通各显，电闪雷鸣蓄势待发。第一道天罚，带着石破天惊之势霹上了审神台。

那一刻我忽然被说服了。

小师弟应该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人生，结果还是偏执地走到了这一步。但至少这次，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收场，我们理应成全他。

……不成全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主CP的结局总是一死一疯，好歹这次死的是商安，没有了狂性大发毁天灭地的魔尊，修真界大概是保住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惊秋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吧？他也能顺利回到……穿越前的世界了……吧？

然而我这口怅然的老气还没有叹完，一个单薄的素白身影忽然从监刑台一跃而下，直直奔着天雷的地方坠落下去。

“万惊秋！！”

第19章 毁灭吧，赶紧的

这个事件的逻辑链是这样的：万惊秋在行刑前一刻犯病一样冲上审神台为小七挡了那么一下，然后被霹死在瞳孔地震的魔尊面前。接下来怎么回事儿是个人都能猜到，主CP一死一疯天下陪葬一件没落下。我和商旬站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间，面面相觑。天雷从霹下第一道的那一刻就没有停下，还有越演越烈不把这片恶心大地霹开不罢休的趋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审神台体育场从中央开始片片溃散，在巨大气浪下被碎得渣都不剩；小师弟非人类的咆哮在狂风暴雨中一声凄厉过一声，被召唤的黑云将他紧紧包围，我从他脸上已看不出半分人类模样。

原来绕了一大圈我们只是将主剧情完美地复制了一遍，阴差阳错又回到起点。穿书混到这衰样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我还和学生时代一样，什么都想去试试，谁都想要救他一救，没有主角的命还偏偏不甘心，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怅惘间左手被人捏了捏，抬头就看到阿旬那张带了点笑的脸。他举起我们相握的手，孩子气地晃了一晃然后贴上脸颊，他说哥不要怕。

……死到临头还傻白甜恋爱脑人设没崩，真白瞎了他那张阴柔邪气走中二黑化路线的俊脸。这么想来，我好歹也算小小改变了一下配角们的命运？至少炮灰们的戏份贯穿始末，艰难撑到全剧终。行吧，也不算一事无成。

“大不了读档重来，”吞噬一切的白光到来前，我听到青年的声音：“就和这次一样，我总会找到你的。”

前文略，总而言之，我回来了。

穿越世界GameOver被自动传回倒也不是什么稀奇设定，我没有成为植物人躺个十年八年，没有被活埋在墓地里求生无门，甚至依旧活蹦乱跳青春四射——过于青春了，我竟然回到了刚考上X大，一个人远走他乡背着巨大登山包左手水桶右手脸盆前往新生报道处的那一天。不算我在修真界挣扎求生的十几年，现在难道要我以二十七岁高龄重读大一？别啊，基础解剖我都忘光了啊，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硕士学位混个工作糊口就那么难吗？报完到找到熟悉的寝室放下行李，也没跟寝室里的几个傻/逼多寒暄，我揣上零钱走出校门。

我喜欢学校后门的那条小吃街，和所有被大学滋养起来的无证摊位聚集地一样，除开寒暑假，这里永远是全世界最不寂寞的地方。蛋烘糕红油抄手担担面串串香火锅粉，凉糕甜水面蘸水肥肠卤猪耳朵兔脑壳，吆喝声从街头穿到巷尾，熟油辣椒满巷飘香。我要了一碗伤心凉粉没找到地儿坐，干脆就在街沿上埋头苦吃。

聊着《海贼王》最新话的中学生们成群结队从面前嬉笑打闹，被围在中间的矮个子在众人的惊叹中拿着掌机一命通关；刚工作的女白领也会忍不住嘴馋绕道过来打包一份烤脑花，一口下去什么加班什么补丁统统靠边站；还有在不远处街心公园做着复健的少年；还有抓着老师手指第一次尝试和世界沟通的自闭小孩；还有看着十八禁小漫画笑出怪叫的女高中生……什么穿越什么修真什么青鸾派什么仙魔大战，想想真是荒唐至极，仿佛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