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低头看她，雨水从他脸上滑下，眼中的情绪多样。

他们没劝动沈老，两个人坐在了公交站台那休息。苗淼甩了甩雨伞上的水珠，安静的坐下，陪着老沈看还站在海边的沈老。

老沈随意的问：“你们在他那儿，他给你们做饭了吗？”

苗淼点头，“顾老做了菜饭，还拿了罐蟹出来，很好吃。”

“他还做了菜饭。”老沈有些惊讶，看着她的时候，又笑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苗淼把玩着伞柄问。

老沈半响说：“因为老头子喜欢你。”还没等苗淼问他为什么觉得沈老喜欢她的时候，他接着说起了沈老站在海边的事，“他这样子已经很久了。”

苗淼想到八点，就问老沈：“是因为八点吗？”

“不是，不是八点。平常八点我已经不管了。”老沈低沉的笑着，笑声中满是无奈，“是雨天。”

“一到雨天，快到八点的时候他就会出来，站在海边等着。幸好今天这时候的雨都小了很多，不然我真怕，哪天大暴雨，死老头就死在路上。”

老沈望着天空，脸上满是无奈。

“那你想过和沈老住一块吗？”苗淼看着远处沈老的背影。他站在海边，在等着谁呢？

“住一起我会疯掉的。”老沈用手捂住了脸，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拖着长长的气音。

从老沈口中，苗淼听到了沈老的故事。

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沈老不舒服，想吃镇上的羊肉汤，病梦中嘟囔着让他的妻子，也就是老沈的母亲，去买回来。

沈老的妻子于是坐着船去了镇上，带回来羊肉汤，等到晚上八点坐上了回程的小船。在小船开到中途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摇摇欲坠的小船翻了。

等沈老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感觉妻子很久没回来，出门去找的时候，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形色匆匆的邻居。邻居把他带去了海边，在海边围着一群人。

沈老挤了进去，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知道船沉了，船手好不容易扒了块板子，活了下来，没什么大事。但是坐船的人，大伙还在捞。

后来终于把一个人捞了上来，是沈老的妻子。沈老见着以后，当场晕了过去。

“我妈从来就很宠我爸。”老沈笑笑，“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所以，死老头就很愧疚。老是要去坐周五晚上八点回到岛上的小船。他想在那时候拉住我妈。”

“到了下雨的时候，他就要在海边等。等船到了，就想在上面找我妈。”

“可他哪里能等得到啊。”

苗淼看着老沈双手捂住脸，拭掉了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沈老他只是一直都很想你妈妈，所以只能这样来排解。可能很愧疚。”

“他是愧疚。那也不能一直沉浸在里面。就像我也怨恨，可怨谁好呢。他这样子，谁过得也不好。”老沈说完，看着她，噗嗤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讲这么多。”

老沈看着她的目光很温和，珉唇间眼里透露出怀念，“可能因为你和我妈很像吧。”

苗淼脑门前浮现了三个问号，“我和你妈很像吗？”

他打开手机，翻出了相册，给她看的是一张老照片，老照片上是一个抱着几岁的小孩子，扎着两个麻花辫，笑的温柔的女人。

苗淼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是瓜子脸，老沈妈妈是鹅蛋脸；她是大眼睛，老沈妈妈是小眼睛。她有些迟疑的问：“像…吗？”

老沈摸摸自己的脑袋，看了眼照片，再看了眼她，也变得有些迟疑，“长相不像，可能是气质。”然后他肯定的说：“你和我妈妈的气质很像，就是有一种很恬淡的风格，又带着那种让别人很想倾诉的氛围感。”

“所以我才会不知不觉就告诉你所有事情。”老沈自己下了定义。

苗淼笑笑。她想，老沈之所以会告诉她这些事，可能不仅因为气质，更多是因为，这个世界和她息息相关。

苗淼站起身，对老沈说：“走，让我们带沈老回去吧。”

“行，再劝劝这老头。”老沈叹了口气，和苗淼走出了公交站台。

众人看到苗淼和老沈一块带着沈老回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老沈你怎么来了。”老朱好奇的在老沈身边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老沈回。

苗淼解释道：“沈老是老沈爸爸。”

老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老沈…沈老。叫起来就像一家人。”

顾惊凡端来三杯温水，“喝点热热身子。”

苗淼接过一杯，递给了沈老。老沈拿过，塞在了沈老手中。拿起顾惊凡托盘上的另一杯温水，一口气喝完后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