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二两三钱半(319)

作者:长安一颗蛋 阅读记录

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铁骑大乱,失去了阵型与掌控的兵马迅速后撤,混乱的人马拖出长长血迹,泼洒在正发芽的春草上,像是绽开的红花。

受伤的人们跪倒在地上,血水从伤口里流淌出来,他们背着同伴的尸体,再一次从战场上爬回来。

后退的铁马激荡起无数烟尘,就连草叶都被吹得发灰,人们艰难地支撑着武器站起来,然后再一次朝着战场中央拜倒。

他们虔诚地叩首,然后虔诚地收回白色的巨鼓,在吱呀吱呀的车轱辘中,人们拖着沉重的同伴,带着满身的伤口继续往东面前行。

在渐渐低沉的车轮声中,叶三站在原地,朝土坡上看了过去。

渐息的风尘里,他朝云清伸出手,隔着滚滚的回忆与往事,道:“过来。”

在他的目光里,一身血迹的云清慢慢走下土坡,慢慢朝他走来。

他们之间隔着百米、十米、五步、一步。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叶三看见了云清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哪怕经历无数血火和生死,也清辉如旧的眼睛。

时间在一刹那静止,眼前这张脸与无数记忆重合,渐渐地,那些过往在散乱的烟尘里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从来很稳的手轻轻碰上了云清的头发,再顺着柔软的白发摸到了脸侧。

那一头长发像火炭冰雪般燃烧着他的心肠,可寂寞久了的心底,却生出一点灼烧般的热意。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随手打开水囊,将清水浇在手心,一点一点替云清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和泥浆。

清水从脸颊上滚落下去,渐渐地,长发就粘上许多细碎水珠,就连眼睛和脸庞也带上了一股湿漉漉的潮气。

云清很安静地将脸放在他的掌心里,看着那微颤而柔顺的睫毛,叶三忽地握住他一只手,心头滚烫的热意却在血管经脉里乱窜,几欲化作血箭冲出胸膛。

过了很久,叶三才轻声开口道:“我后悔了。”

看着云清慢慢睁开的眼睛,他慢慢说道:“我当初不该在黑森林里救你,当初的李长空即便死在黑森林里,总还是有无数个生生世世。”

云清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白,他抬起头来盯着叶三,听他一字一顿道:“但是云清,你告诉我,你的‘往后’在哪里?这种代价,值得吗?”

叶三定定地看着云清,渐渐地,就看他笑了起来。

“叶乘风”,那声音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微凉又柔软,却永远带着最柔韧的力量,“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只有选择与不被选择的。”

他轻轻握住叶三的手,认真而平静地说道:“当我在黑森林里的时候,想要见的人是你;当我在血瀚海的时候,想要见的人也是你。”

“无论是李长空还是云清,我只想在这辈子见到叶乘风。倘若我死在黑森林里,纵然有无数个生生世世,或者与你两不相见,或者与你擦肩而过,那这一辈子的一点‘喜欢’,又还有什么意义?”

叶三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就在云清准备抬头的时候,他忽然抬起手,遮住了云清的一双眼睛。

“那我呢,云清?”他很认真地问道,“当你选择的时候,想过吗?”

“死生终究是很常见的事情,”云清看着他,很柔顺地笑了起来,他将头枕在叶三的肩头,轻声说道:“当你活着的时候,我会好好活着的。”

这是最大胆而真挚的告白。不同于上京二层楼小院子里的“我喜欢你”,这是一种更为平静的,生死之间的告白。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跨过千山万水来见你;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认真活下去。

叶三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把按住云清的背部,血液在胸膛里燃烧几沸,他一寸一寸按着云清的脊背和肩头,几乎要把他生生地按进骨血里。

某种最为原始的躁动在长风里拔节生长,旷野里的春草生根、发芽,春日的红花在渐次绽放,云清头发上的潮气粘在叶三脸上,他看着白发上细碎的水珠,只觉得那些清凉的水气像是一团一团火,将每一寸经脉都燃烧殆尽。

旷野长风,幕天席地,战场的烟尘和血气刮过皮肤,带着最粗粝的原始气息。

汗水和野草交缠化作新鲜的欲望,欲望在野风里生长,冲破了看不见的屏障,冲破了长天,盘旋着往高远的青空生长。

坐在牦牛马车的安多轻轻摇晃着双脚,看着天空上的太阳唱歌,在缓慢前行的车马中,她的歌声显得无比清丽。

鹞鹰展翅飞起来了

高山上的峭壁移开一点吧

他的翅膀展不开。

打猎的汉子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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