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55)

那一刻,张三初次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故事里,他是谁,他是怎样的人,并没有那么重要。

张三扑通一声跪倒在继后面前,磕头道:“是儿臣不孝,儿臣愿面壁思过。”

在他面壁思过的日子里,御花园那片摆成SOS形的铁线莲又到了花期。

张三一次次地跑去观察泥土,一次次地失望而归。直到某一日,他突然远远地停下了脚步——花丛下的泥土有了被翻弄过的痕迹。

张三连铲子都顾不上拿了,跪在地上徒手刨土,刨出了埋在深处的那只盒子。

他用脏污的指甲撬开盒子。自己留在里面的字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形状奇异的叶子。

此后数日,张三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过去,终于在深宫某个角落发现了同样的叶子。

他又一寸寸地摸过树干,最后摸到一个细细的刻字:“丑”。

深夜丑时,张三绕过熟睡的宫人溜了出来,独自走向那棵树。

一个瘦弱的小宫女正提灯站在树下,苍白着脸望着他。

张三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小跑到她面前:“……你拿到了我的纸条吗?”

小宫女手一抖丢掉了宫灯,猛然跪地道:“殿下饶命,奴婢不知那是殿下之物!”

张三看着她的反应,心渐渐地凉了一截。

他犹不死心,试探着对她说:“Hello?”

小宫女茫然而恐惧。

张三浑身的血液都在冷却:“你如果没有认出那片花丛,又怎么会想到去挖土?”

“奴婢……奴婢在那附近的偏殿里服侍,时常从远处看见一道人影徘徊,又见那花丛形状奇异,心生好奇,就挖了挖……”

小宫女带了哭腔:“那字条的字形诡异,句意不通,奴婢以为……以为是哪个不太识字的侍卫……奴婢该死!”

张三嘶哑地笑了一声。

“别演了,你是怕我害你吗?相信我啊,我们是同类啊。”

小宫女茫然而恐惧。

“我——我在这个世界只有你了。”张三朝她一步步走近,她却步步后退。

张三站定了。

“你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

张三突然温柔地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没什么。这下你知道我的秘密啦。”

小宫女茫然而娇羞。

张三的手缓缓下移到了她纤弱的脖颈。

日出之前,他将她沉入了池中。

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庾晚音找信得过的宫人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那丛铁线莲是谁种的。

“他们说,近年没人动过那一块御花园。”庾晚音失望道。

夏侯澹耸耸肩:“你看,我就说吧,是你想多了。”

“但从上往下看,真就是个鬼斧神工的SOS……”

夏侯澹:“这就有一个新问题了。这花才刚到花期,还会开很久呢。哪天谢永儿路过,跟你一样把双龙戏珠看成SOS,你猜她会怎么想?”

庾晚音恍然大悟地捂住嘴:“她也会怀疑身边有同类。”

“然后,保不齐哪天她灵光一闪,就会怀疑上我们俩。”夏侯澹循循善诱。

庾晚音果然焦虑了:“那片花丛不能留了,能想个由头拔掉么?”

“笑话,朕想翻新御花园,哪还需要由头。”

当天下午,在确认谢永儿没出门之后,夏侯澹命人翻新了花丛。

铁线莲被一株株地连根拔起,夏侯澹坐在亭中远远地望着,目光无悲无喜。

他一转头,身旁的庾晚音倒是一脸闷闷不乐。

夏侯澹失笑:“怎么了?”

庾晚音有点不好意思:“你就当我异想天开吧,我还在想万一有个同类,千辛万苦种了花求救,结果非但没等到回应,连花都被拔了……不然我们在原地埋张字条什么的?”

夏侯澹:“……”

夏侯澹温柔地看着她:“有被谢永儿发现的风险。”

“好吧。”庾晚音放弃了。

户部尚书接了太后扔过来的烂摊子,急得连夜长出了一嘴疱疹。

又要给三军送粮饷,又要给太后造陵寝,还要往国库里变出点钱来应付那疯皇帝——同时还不能增税。

户部尚书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他在府中对下属发着脾气,却不知府邸后门外的街角处,两个新入职的小主事也正在小声争吵。

李云锡怒道:“既然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自然应该由我去提。”

尔岚依旧女扮男装,一脸平静:“李兄打算怎么提?拿出你的文人风骨,骂他个狗血淋头么?”

李云锡冷笑着瞥了一眼她手中精巧的礼盒:“那么尔兄又待如何说服尚书大人?以进言之名,行贿赂之实吗?”

他看不惯尔岚。

这书生长得眉清目秀,貌如好女,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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