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了数日，抱一城同意接纳大盘山后人离开蜀山派回归西北境，蜀山却说大盘山后人皆是蜀山弟子，不能背弃师门，西北境应由蜀山代为管理。僵持不下，蜀山不攻，抱一城只守。

清江失踪十八年，清眠的计划便搁置了十八年，他想要君临天下，又想要必也正名，十八年来他既找不到合适的帮手，又找不到可用的力量。要一举推翻根基深厚统领一方的门派，非朱厌这等非人间之力不能为之。

抱一城诛杀朱厌之后他一度沉郁，已有放弃正统之名的打算，西北境在他的算计下成了无主之地，被无生门仗着朱厌之势强占了十八年，最后却便宜了抱一城，这等结果气得他寝食难安，已到了不顾声名的地步，打算不折手段也一定要要回西北境。

可是还未开战，清江又回来了。如今无生门声势壮大，是一股可用的强大力量，清江是江莫之子，除了江百谷由清江接手无生门顺理成章。

也许十八年前的计划仍可进行，清眠便又恢复了道貌岸然一派宗师的模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利益为重，若有机会，名和利，他都要。

知道宁一清重生的人并不多，谁在背后搞鬼实在好猜，施法的是神医谷无疑，可背后谋划的必然是清眠。此刻安置好宁一清，江百谷终于有机会问问他那位未曾正式照面的叔叔。

界长老当年职卑人微，又不是江莫的护卫，无生门知道内情的老人也就是药老了。

“我祖父还有个在蜀山派的儿子？”江百谷不废话，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要确定清眠如今所为的意图。

药老略有吃惊地看着江百谷，“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他原来是在蜀山派。”

江莫把药老从南境带回小次山，劈出最具灵气的药谷，是给药老的居所，又不是给药老的。他将织灵阵摆在了药谷，为那个死在他手中的女子织灵。

药老只知道江莫的出身是一个大门派，也许还是领辖九境之一的大宗门。具体是哪个门派，他不说，没人出来认，谁也不知道。至于那个女子，好像是青梅竹马，又好像是他人之妇，也许还是妹婿妻嫂。

这些都是江莫坐在药谷的厅堂里，如江百谷那般，絮絮叨叨断断续续地说给药老听的。

药老递给江莫一杯茶，江莫说道，“鸳儿泡的茶，可比你这里的茶好喝多了。”

“……你还没喝呢，就知道不好喝？”药老忍不住回道。

“你这茶汤的颜色就不如鸳儿泡的好看。”江莫更加嫌弃地说。

药老犁完药田，一脚泥巴地回到屋里，江莫皱着眉说，“鸳儿要看到你这么邋遢，一定很嫌弃。”

“……你下一趟地试试，地里不都是泥？”药老不服。

“鸳儿以前采茶种茶，日日下地，从茶田里出来也是干干净净的。”江莫还是嫌弃。

药老在门口绑了个驱蚊的破布袋，江莫瞧见说，“鸳儿以前给我绣过一个香囊，可惜当时弄坏了，后来她也没再有机会给我绣一个。”

“……”药老不说话了，行，我知道我的破布袋丑，让蚊子咬死你吧。

“鸳儿……”

“……”

他们抛开了原本的生活原本的身份，活成谁也不知过去的人，而过去的生活也心照不宣地抹去了他们的痕迹，若再不对人说说往事，江莫只会觉得，也许世上从无那个女子，也从无自己。

那个即将临盆的女子，濒死生下一个男孩，什么也没求，什么也不怨。只求江莫将他送回故乡，让他普普通通地长大，哪怕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在家乡的山脚下，采茶耕地，平凡平稳地生活。

江莫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个他最爱的女子，抛下一切尊贵繁华陪他来到荒芜的不死地，改头换面苟且偷生，最后为了阻止他失去神识沦为傀儡迎着他的掌风献出自己的生命。

那个女子，从小到大都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不嫁是为了保他，嫁人是为了帮他，出逃是为了救他，连最后的请求都是在为他打算。

采茶耕地，原本就是他们的生活，如今却成奢望。

那时的江莫已因朱厌之力引起世人侧目，原本的妻子早已改嫁，仍在原本尊贵的生活中未受影响，却将两人早年育下的儿子送来了不死地，便是江百谷的父亲。江莫带着那个孩子屡屡掣肘，再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留在他身边，谁都不安全。若江莫再失去神志伤害了这个孩子，只怕他就活不下去了。

那个女子，只想他好好活着。

每次祭过织灵阵，江莫总会消失几天，药老知道，他偷偷去看那个孩子了。可是大约过了五六年，江莫再也不去了，药老不知那个孩子是没了还是有了让江莫放心的去处。如今药老知道了，这世上不会有蜀山掌门玄松真人的关门弟子这个身份更让江莫放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