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宅记(重生)+番外(69)

早上祭祖,宗祠只进男丁,没她什么事,她要去见个人。

……

俞眉远要见的人,住在园子最南边的角落里。

“慧妈妈,我来了。”俞眉远拎着那坛桂花酿,推开抱晚居残破虚掩的门。

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一排三间小厢房,朝向不好,夏热冬冷,阴暗潮湿。

房子陈旧,屋里家什也粗陋,与俞府繁花簇锦的模样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院子就住了一个人,便是慧妈妈。她平日里足不出户,很少与外界联系,饭食都由小丫头送来,年纪虽大身边却也没个服侍的人。八年前俞眉远回俞府后就打听过慧妈妈的身份。

府里只有些上了年纪或者有点身份的人,才知道慧妈妈是何许人。

她是当年杜老太太的陪嫁丫头,跟了杜老太太几十年,一直未嫁,上了年纪后老太太感念其功,便恩许她在园中颐养天年,谁知这慧妈妈挑了南角这处旧院落避人而居。

俞眉远一直很好奇,既然她已经不问世事,八年前为何还去扬平庄接自己。

“小丫头,你怎么又跑来了?”慧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来看您老呀。”俞眉远笑着举起手里的酒坛。

这些年,她每隔两三月就会来看慧妈妈,起初她是想着慧妈妈是园里资历最老的人,也许她能从其口中套出些当年的秘辛,可这慧妈妈是个老人精,早早看出她的打算,这八年下来任是半个字也没透漏过,到了后来,俞眉远也歇了这份心思。

不过八年下来,俞眉远倒有些怜悯起这离群寡居的老人,便仍旧隔段时间就来看她,和她说些外面的趣事,也听她讲些古,一来二去,两人竟有些忘年之交的味道。

只不过慧妈妈到底年纪大了,去岁秋天一场风寒让她落下病根,从此咳嗽就没好过,人也仿佛骤然间苍老起来。

“我可喝不了酒,喝了酒夜里咳嗽加重,整宿都睡不成觉。”慧妈妈摆手,从里间出来。

“那只好我自己享用了。”俞眉远也不勉强,看到她手里抱的箩筐,便又道,“烧寒衣?我帮你吧。”

慧妈妈也有烧寒衣的习惯,每到十月初一,她便要在自己这小院里焚烧祭奠,只是这么多年,俞眉远也不知她在祭谁。

“今天不在院里拜,上别处去,你要陪我吗?”慧妈妈不客气地将箩筐塞进俞眉远手里。

“去哪里我都奉陪。”俞眉远笑嘻嘻。

“老太太院里呢?”慧妈妈似笑非笑地盯她一眼。

俞眉远的笑嘎然而止。

……

老太太的庆安堂今日很静,因为有祭祖大礼,她早早就去了瑞芳堂,余下的丫头大多也都去忙祭祖的事,只剩了两三人看屋。

慧妈妈带着俞眉远绕小路从后罩房的甬道进来,到了那丛蓝田碧玉跟前才停了脚步。

时值秋日,暖棚已撤,这丛花便露天而生,四周只围着竹篱笆。

“就这里吧。”她说着又重咳几声。

在这里拜?

俞眉远心里讶然,嘴里却没吱声。

“谁在这里?”花丛那边转出来看管花木的婆子。

“我。”慧妈妈扬声,毫不惧怕。

那婆子本还凶神恶煞似的,一看到是她便偃旗息鼓,古怪打量了她们几眼,竟不吭一声转了回去。

慧妈妈不屑笑笑,艰难地蹲了下去。

俞眉远已将筐里东西取出一一摆好,那边慧妈妈已用力擦着打火石,引燃寒衣纸。

热气扑面而来,俞眉远眉头沁出些汗珠,她沉默地往火堆里放纸,直至筐中纸品全部焚成灰烬。

慧妈妈拿过她带来的酒,拍掉泥封,往土里倒了小半坛,哑着嗓子道:“喝两口酒吧,明年这时候,不知道还有没人给你们烧纸奠酒。”

俞眉远目光掠过她腕间的狼骨念珠,心中忽然想起一事。

上辈子,她依稀是在自己及笄这年从老太太的手里看过这串佛珠,而这佛珠慧妈妈从不离身,莫非……

俞眉远蹙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问:“慧妈妈,这是在拜祭谁呢?”

“一个姐妹,从前与我一同服侍老太太,后来……咳!”她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唇边沁出几丝殷红,被她用衣袖狠狠拭去,“后来病了,治不好,就去了。她去的那年,这丛蓝田碧玉开得尤其鲜艳。我想她大概做了花神,今天就来这里祭她了。”

这次,慧妈妈开口回答她。

“她得了什么病呀?”俞眉远好奇道,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慧妈妈祭奠时明明说了“你们”,她奠的不是一个人,可回答时却只说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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