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1053)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陈利只管连连告罪。

田文抬起头来,似乎才借着灯火看见了站在一边的阎荭:“这位是……脑袋摔破了?”

谢青鹤一瓢砸破了阎荭的脑袋,这时候已经包扎过了,刮了伤处的头发,抹了止血膏,天寒地冻怕头脑受寒,还缠了厚厚的绷带。这年月头冠代表着身份和品级,不能乱戴,紫央宫里哪有阎荭敢往脑袋上凑的帽子?就只能暂时把绷带露外边了。

阎荭原本就宛如冰雪的脸色越发冷彻,鼻孔中狠狠出了一口气,根本不肯搭理他。

田文是相州有名的浪荡子,游戏市井不务正业,跟随谢青鹤之后,也只以幕僚的身份行走。在陈家没有正式司职,也谈不上品秩,正经来说,他现在还是个平民身份。阎荭不理他,也称不上无礼。

谢青鹤向田文介绍:“这位是阿父门下行走,姓阎,名荭,无字。”

阎荭马上意识到小郎君不大高兴了。他不理会田文,因为田文是平民身份,是否行礼拜见都无所谓。哪晓得小郎君马上点明他的身份,门下行走。行走是客气话,小郎君真正想说的是门下走狗。

——你不过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也敢对我的幕宾先生无礼?

阎荭缠着绷带的脑袋还冻得发疼。想起自己被小郎君开瓢之后,主人一声不吭的前事,他总得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沉默片刻之后,迎着田文玩味的目光,阎荭主动作揖:“仆阎荭,拜见许章先生。”

田文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

“前事许章先生都知道了么?秦廷有奸细混了进来,就藏在华家后宅。荭郎来请命捉拿,只怕华家里外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请许章先生亲自走一趟,梳理看顾一二。”谢青鹤替田文理了理身披的斗篷,拍了拍他摔得脏兮兮的袍子,“雪夜路滑,就让利叔跟着许章先生一起,仔细跌了跟头。”

谢青鹤派陈利去请田文的时候,已经决定让陈利跟着去华家了。

他不但要田文去全程跟着监督,绝不许阎荭在私下搞小动作屈打成招,还要派自己的卫士去给田文支用,若是阎荭仗着手底下兵强马壮跟田文起冲突,陈利带着的卫士也不是吃素的。

不管阎荭是否有其他想法,他的行动被谢青鹤派出一文一武死死监看起来,也足够难受了。

然而,他也无法拒绝。

陈起已经帮他把少君拦在了宫中,给了他一整夜的时间。

现在陈起已经歇下了,就是不想再为这事跟儿子别苗头,阎荭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应酬少君。

想到这里,阎荭想起自己被开了瓢的脑袋,心中苦笑。他的头皮能有多硬?不是照旧被少君一水瓢砸了个豁口?——那水瓢还是主人放在那儿的呢。少君拿着多顺手。

与谢青鹤叙礼告辞之后,阎荭还记得礼让田文:“许章先生,请。”

送走了阎荭与田文之后,谢青鹤跺了跺冻得麻木的双脚,走回偏殿。

他临走前嘱咐伏传不必等他吃饭睡觉,中途吩咐召见田文,已经惊动了伏传,这会儿屋内还点着灯,伏传赶忙出来迎他,问道:“我听说是缵缵出事了。”

“嗯。”谢青鹤不及弯腰,伏传已经屈膝蹲下,帮他褪了被寒气浸透的靴子,顺手在他脚上轻捏了一下:“凉透了。大冬天的,站在外边也动一动啊。”

“也没想到田许章那么促狭,拖拖拉拉快一个时辰才进来。”谢青鹤说。

伏传也不用什么暖筒温水,直接将真元蕴于指尖,在谢青鹤脚上经络上揉捏,很快就有暖意从足底升起,顷刻间就缓解了寒冷带来的麻痹。谢青鹤浑身温暖,鼻尖甚至出了一点汗。

谢青鹤简略说了外边的事,伏传听说缵缵去了华家,也很意外。

他这时候才有心情询问:“怎么就叫田文过去呢?”依大师兄的脾性,肯定得亲自走一趟。

“陈起不许我去。”谢青鹤说。

谢青鹤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称呼陈起为“阿父”,若是感觉到陈起对他的敌意,或是他对陈起生起敌意了,就会直呼其名。陈起把去华家捉拿奸细的事情交给阎荭处置,不让谢青鹤插手,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谢青鹤当然不高兴。

伏传想了想,觉得不大理解:“他这是冲着华家,还是冲着咱们?”

当初谢青鹤要赦免华家,出于两个原因,一来仙道贵生,他有惜才惜命之心,不愿滥杀,二来饶过华家上下,也能安抚稳定青州民心。

这事情由谢青鹤主理,安莹在事后曾书信奏报陈起,陈起并未回复此事,算是默许。

但是,没有回复,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不置可否。

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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