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817)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这会儿陈家上下都乱套了,没人发现小郎君到处乱跑,更没人知道他摔了跤。

谢青鹤膝盖手肘与双手都擦破了皮,疼得龇牙,爬起来继续跑。

他没有直接去倚香馆,而是去了陈起蓄养谋士、议事决策的东楼。

东楼常年有文书幕僚值班,陈起对自己的谋臣们也很慷慨大方,美酒好菜常备,还有舞乐娱宾,以至于下属们都喜欢在这里玩耍,他也随时都能找到人问策——这会儿就方便了谢青鹤找人。

谢青鹤的目标很明确,东楼清轩,大姑父詹玄机经常在那里闻香下棋。

东楼里人来人往,认识陈丛的人却没有几个,盖因陈丛身体虚弱,很少被抱出来见客。

见谢青鹤披着斗篷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这群幕僚谋士都会心一笑,以为是哪家的小子或是主家亲戚,跑东楼来找家长了。谢青鹤顺利地找到清轩,猛地将门一推。

屋内暗香轻盈,沉香檀香调和龙脑,谢青鹤刚推门就神志一清,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詹玄机正与白芝凤手谈,听得风声收紧,大门敞开,二人都回了头。

“这不是小郎君么?”白芝凤仰身摊在凭几上,嘻嘻笑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詹玄机则看见了谢青鹤斗篷上沾污的灰尘,起身走到门前,蹲下身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说着看了看谢青鹤的手,“要上些药。”

“请白先生行个方便,我与姑父有话要说。”谢青鹤说。

白芝凤有两年没见过陈丛了,毕竟老家主陈敷死了,阖府上下都要守制,家主陈起是丧主,他两年结庐守坟,家里谁敢舞乐饮宴?没有宴会,白芝凤自然没有见到陈丛的机会。

两年不见,小郎君长了两岁,说话口齿清晰,见人态度从容,这都不奇怪。

白芝凤起身拱手,退了出去。

谢青鹤直接就把门关上了,对詹玄机说:“大姑父,快去倚香馆救人。”

詹玄机噎了一下。阖府上下都知道倚香馆是陈起安置美人的地方,叫他去倚香馆救人?他就算是陈起的姐夫,也没有管到妻弟闺阁里的道理吧?

“姑父不仅是父亲的姐夫,也是父亲的谋主。此事姑父不能不管。”谢青鹤说。

詹玄机耐心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青鹤不知道陈起是否下令坑杀姬妾,这时候透露具体情况要冒很大的风险。可若是陈起没有下令坑杀姬妾,他通知詹玄机去倚香馆救人,就没有任何道理。

正犹豫时,轰隆一声,春雷响起,雨声渐渐频密。

既有外应指点,谢青鹤果断说:“父亲遇刺,我怕他急怒之下,牵连太过。”

詹玄机听见“遇刺”二字,大吃一惊,一把将谢青鹤抱起来,噔噔噔往楼下跑。

楼下詹玄机的下人见他下来,连忙去找蓑衣雨伞,詹玄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谢青鹤的风帽拢起盖住他的脑袋,啪嗒啪嗒往倚香馆跑。跑到半路,谢青鹤发现他连鞋子都跑掉了。

陈起遇刺这事瞒不住人,可伤得这么羞耻,府上选择率先通知谁,也有许多考量。

陈起的小厮摩雷儿惊慌之下,先回后院告知姜夫人,这是对的。姜夫人忙着找大夫、照顾陈起,一时半会儿没想起给前面的家臣们递话。谢青鹤选择找詹玄机救场,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詹玄机是陈起的姐夫,也是陈起的谋主,他是自己人,也是家臣的重要代表。

最重要的是,詹玄机读圣贤书,行道德事,不会坐视陈起滥杀无辜。

雨下得越来越大,詹玄机几乎睁不开眼,只听见四处哭声震天,他在暴雨中怒问:“谁在啼哭?谁敢放肆?!”

陈起已经下了坑杀倚香馆所有妾室与女婢的命令。

卫士们奉命捉拿捆绑这几十个女子,女孩子们无辜又惶恐,吓得不住啼哭。就连捉拿她们的卫士们也心生怜悯同情,听见詹玄机在门口喝问,马上就有卫士前来回禀:“詹大人,郎主吩咐将这群女子带去涂山,挖坑活埋。”

詹玄机气得双手颤抖,却再三呼吸,半晌才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见郎主。”

卫士们作揖应诺,眼神中还带了两分恳求。

詹玄机抱着谢青鹤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见了姜夫人的心腹侍女茜姑,于是在门口将谢青鹤放下,低声说:“你自去吧。这里有我。”

谢青鹤便觉得詹玄机是个顶顶厚道的人。这时候顶着雷来劝谏暴怒中的陈起,谁都要担上莫大的干系。谢青鹤把他带下了水,他还记得把谢青鹤撇开,不让父子生疑,这就是真君子。

谢青鹤这会儿毫无自保之力,也不想去招惹陈起,便上前拉了拉茜姑的裙角:“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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