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不断流出的，染红了整个树根的鲜血。

……………

啊，不要误会。

我没有被任何人所害。

这柄刀，其实是我私自带进来，主动插/进胸口的。

我确实是来送玉城最后一程的。

只不过，我将自己也一起送了过去。

我想的很简单：

——阿城。

——你曾许诺过我，要迎以红装，白首相依。

——而今你却抛下了我，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可是啊，阿城。

——黄泉路漫漫，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会不会很孤独。

——既然如此，不如这次换我来践诺。

——我会身着嫁衣，逐你而去。

——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在奈何桥边等等我？

第75章

152

总之，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在为上辈子如此感情用事的自己而羞愧。

那时我没想那么多就自杀了，只想着自己死了就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了，丝毫没有想到这样究竟会给活着的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源封雪了。

那时的我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只当他是一个与其父一般想要靠杀害玉城以渡劫的小人，因此颇不待见他，死在他院中时也只觉得，倘若他因我的死而坐实了天煞孤星的传言，那也是活该。

谁教他不是好人。

可再来一次，我看清了很多人很多事，这才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哪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用非黑即白来解释的。

没有纯然的好人，亦没有纯然的坏人。

像话本子里所写的那些是非分明的正道反派，不过是戏中单薄的脸谱人物罢了。

——事实却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与事，往往不是单薄的，而是立体的。

就好像上辈子我一直以为我与玉城之间是一场爱情戏；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抱着爱情皮的复仇大戏罢了。

我哪里是什么主角，而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小角色罢了。

又好像我一直以为是个小人的源封雪，实际上却是个真正的君子。

可这样一个君子，上辈子却被我坑惨了。

且不说我故意坑了他家一笔巨额聘礼的事——单说在我自戕于寒川堂后，源封雪应是受到多方压力的——各氏族本就不满源氏的强势与势大，又恐他天赋过剩，到时候再一举登仙使源氏凌驾于各家之上，又该如何是好？如今有了我这等供人发挥的谈资，自然不会手软。

到时候，就连他爹也无法为他找到“道侣”了。

到时候，天雷会不断加码，越发频繁，而他……他……

……所以，上辈子的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153

回忆结束。

我垂着头，对面前的玉城平静道：“就是这样。”

“这就是上辈子，你死后发生的一切。”

我顿了一下，接着便放轻了声音。

“……你一直说希望我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可……我不是任性，我是仔细思考过的——我只想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说到这里，我有些悲凉地笑了一下，依旧垂着头不去看他：“所以，我选择了随你而去。”

“你总是不问我的意愿就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可是……”我重复了两声，可终究还是哽住了。

我缓了一下，才续道——

“我感激你的，阿城。”一滴眼泪落下，在衣面上无声无息地留下一处小小的湿痕：“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感激着你。”

不论你的初衷如何，我终是感谢你的。

感谢你带我走遍大江南北，看春花秋月，赏潮起潮落，听渔舟唱晚，酌红泥小炉。

春耕时的小雨迷蒙，秋收时的麦浪滚滚。

冬日围坐在小火堆旁，分食一个烤番薯的温暖。

是你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点一点，了解了这世间最朴实，也是最动人的点点滴滴。

是你，让我不再是云家一个花天酒地、浑浑噩噩的废物；让我明白了世界之大，万物多彩。

谢谢你，谢谢你。

我是感激你的。

可是，在听到，又看到了那么多事后……我……阿城……我对你……也只能是感激了。

我用了两世来偿还这份恩情，想来，也是还清的时候了。

我终于抬起头。

“玉公子。”我声音轻轻。

“……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识了。”

第76章

154

“……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识了。”

直到话音落下，我才疲惫地抬头，想要离开。

可下一秒，我却愣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玉城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