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11)

她明着是训萧信,话里实则是连许夫人一块训了,许夫人擅长以眼泪服人,舌锋上哑火,当即就被堵住了。

萧夫人甚能做主,跟着便道:“好了,我们大人说的话,你们孩子家未必爱听,不如先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罢。”

以目示意许夫人。

许夫人勉强道:“……融儿,花园里花开得正好,萧二郎头回来我们家,你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他逛逛去?”

她没有萧夫人那份发号施令的威风,因心虚,尾音带着试探般的疑问,许融无所谓,点头:“好。”

许夫人一口气立刻松下来。

萧夫人没多看她,微微松弛的眼皮抬起,盯着少年萧信说了一句:“好好的去,韦氏那些教导,别忘了。”

这听上去是句寻常嘱咐,毕竟萧信才发了句令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惊人之语,但许融回首等他,却只见他蓦地抬头,牙关咬紧,下颌线条锋利,眼神凶锐逼人——

许融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与他那副姿态很配,那也不是一张温善面容,戾意如乌云,层层积在他眉宇间,阴沉气势形于外,令他五官本具有的清俊都减了两分。

她正打量,萧信缓缓松开了牙关,表情平复下来,冷硬应——或者说是砸出一个字去:“是。”

出门逛花园。

许夫人那句话说得不对,深秋时节,哪儿还有什么花“开得正好”,桂花落了许多,道旁菊花因出了许华章的事,许夫人无暇家务,管花园的下仆偷懒失之打理,也蔫头蔫脑的,透着衰败相。

许融若真是家主,此时该觉得颜面无光了,幸好她既不是,也不真为了逛园子来,见到园中有一座六角亭,亭中有石桌石凳,信步便走进去。

这园子实在没什么可逛,不如要份茶点来,坐下歇歇脚。

许融便吩咐白芙。

白芙愣了一愣:“姑娘,我这就去吗?”

许融在家中行走,身边不会带很多人,跟出来的就她一个,她这一走——姑娘和那个萧二郎可就是孤男寡女了呀。

许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了?可是没到饭点?那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你就随便拿点来罢。”

白芙被她的镇定迷惑住,现在的姑娘和从前不同了,很有主意,主意还都是她想不到的那种,白芙不知不觉被压制得牢牢的,此时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提出异议,一边犹豫,一边终究还是去了。

花园里再无旁人,只听得风摇树叶,沙沙作响,景虽不佳,还算静谧。

萧信站在亭子外面,并未进去,他的头又低下去了,隔着几级台阶,盯着自己的鞋面开了口:“许姑娘。”

声音非常冷淡疏远,但称呼十分正常。

看来那份戾气倒不是无差别扫射。

许融和和气气地应了一声:“萧二公子,有话请说。”

“这件事不会成,你不必多想。”

说“这件事”三个字的时候,萧信未掩饰,语调里的厌恶反感满满透了出来。

许融并不惊讶,只是觉得有点意思:“哦?萧二公子有主意了?”

萧信毫不犹豫:“与你无关。”

显然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愿。

许融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周身决然气息,明白了,笑道:“你要离家出走?”

萧信眉头一跳,猛地抬头,冰寒目光直射过来。

以两家交情,他当然曾见过许融,但次数极少,印象也很浅,此前许融在他的记忆里就两个字:女的。

这是他今天看许融的第一眼,差不多也是他第一次真的去看这位倒霉的前大嫂。

是一副很娇柔的外表,皮肤白皙,五官秀雅,额角有微瑕,但不影响她的姿容,反衬得她眸光莹莹,鹅黄衫子透出不胜之态,整个人有一种纤细感。

萧信移开眼去。

没什么感想,就很陌生。京里豪贵家的小姐差不多都是这副模样。

许融信步出亭,笑道:“看来我说对了。”

萧信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恢复了冷淡,只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许融含笑答他:“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萧信一怔。他有明显诧异,又很快变得恍然。

与他相比,许融的处境当然更加艰难,她是吉安侯府的嫡长女,向来何等尊贵,一朝蒙难,被退婚,被毁容,不提未来如何面对,就连眼下在家躲一躲羞都躲不住,要被推出来用终身替弟弟平祸。

他的不平若有五分,她就该有十分。

但他从许融面上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艰难,只见她始终噙笑,笑意盈盈:“萧二公子,你我立场一致,应当不介意我多问一句,你打算如何成行呢?”

萧信眉头微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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