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143)

而后是萧信的应声:“是。”

再之后她就听不见了,也就不知道,随后萧信与萧伦也告退了出来。

花厅里外都空旷安静下来。

太子起身,越过屏风,走向内厅。

太子妃安然不动。

内宫皆知,这位太子妃所以连圣上也赞誉有加,正因她性情里难得的一个稳字。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男子里也少有的沉着。

但于此情此景下,太子已经近前,她仍不起身行礼,也不言语,又有一点说守礼不守礼、说僭越又算不上的奇妙了。

太子没理论,径自在她身边坐下,才笑道:“怎么回了家,气性还更大了?才跟别人有说有笑,见了孤,倒像没看见一样。”

太子妃淡淡道:“殿下言重了,妾身不敢。”

“还不肯认。”太子要抓她的手,太子妃躲了一躲,没躲掉,只得由他放到掌心把玩着,听他抱怨,“又不是孤说了你,你在母后跟前周全大方,掉过脸来,却同孤赌气,你说孤冤不冤。”

太子妃不应答,却掐了他一把掌心。

下手不算轻,太子呼痛,太子妃才转过脸来,低头看了一眼。

花厅内光线幽淡,她一时看不分明,将太子的手捧高了些,太子嗤声一笑,忽然倾身过去,抱住她在她唇上一吻。

太子妃推他:“我是无用之人,殿下不用与我白费力气,不如依母后意,择二嫔进来服侍殿下。”

“你又来了。你真愿意,为什么母后提一回,你半夜偷偷哭一回?”

太子妃怔住了,手也停了:“殿下知道——”

“孤早上起来,枕头都湿了半边,怎么不知道?”太子叹息着,握住了她的手,“莺儿,你心里苦,孤又怎么好过。”

太子妃的闺名是一个莺字,比雀儿要雅些。

太子妃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忽然一滴泪落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太子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空着的一只手去扶起太子妃的下巴,想要她抬起脸来。

太子妃不肯,又闪躲起来,同时低声道:“妾身失仪了。”

“别哭了,孤有正事与你说。”

太子妃停了一下。

“宫里那些太医,开来开去都是太平方子,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难得今日得空出来,你去问一问诚安伯,家中有没有相熟的医术灵验的大夫,若有,别声张,请过来。”

太子妃略有迟疑:“有倒是有,只是,从前母亲也悄悄地拿我的脉案与他看过……他说不出个什么来。”

“只看脉案做得什么准?望闻切问,一样都沾不上,就是个神医也难下手。你叫他来,”太子说着话,渐渐附到她耳边,“别恼了,他开什么苦药,孤与你同甘共苦就是了。”

太子妃神情一震:“——殿下!”

她眼睛里顷刻间涌上了汪汪的清泪,又很快滴下,太子伸指替她拭去,笑道:“这下好了吧?孤也安安你的心,免得你再去羡慕别人的夫君。”

太子妃嘴唇微颤,又努力撑住了端庄仪态反驳:“妾身何曾羡慕了。那是雀儿胡说,殿下不要将她的孩子话放在心上。”

“太子妃,你就会跟孤口是心非,”太子微张口,咬了口她小巧的耳廓,“就像你给你妹妹改了名,不许别人叫她雀儿,偏偏你自己却不改口一样。”

“妾身只是偶尔忘了,私下叫一两声……”

……

两个人依在窗下,好一会之后,太子妃终于轻轻推拒:“殿下不是有正事吩咐妾身去办。”

毕竟是在外面,太子没有纠缠,平了平气息,又整了整衣裳,笑着起身走了。

太子妃飞快也恢复过来,走到门边,低低向一直守在门边的丫头——实则是宫人吩咐:“去请父亲来……”

如此说了两句,宫人眼神猛然一亮:“娘娘的意思是,殿下终于愿意——?”

太子妃点了点头:“嗯,去吧。”

一个宫人飞快去了,另一个忍不住激动,红了眼圈道:“这三年,苦了娘娘……偏偏谁也不敢向殿下提起。”

寻常人家生不出孩子都只觉得是女人的问题,何况于天家。

就算知道有这个可能,明面上也决不能认。

而因为圣上自身的心结,一心一意必要个出身无暇的嫡长孙,这千钧重担,便全在罗莺这个太子妃一人身上。

宠是独一份,压力也是独一份。

再说不急,怎么可能真的不急啊。

东宫无嗣,国本都不稳。

“也许就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太子妃吁了口气,心腹跟前,她没必要十分掩饰,道,“不论如何,若是还不成,与我个痛快也罢了。”

宫人劝慰道:“太医为娘娘问诊多次,一直都说娘娘身体无恙,只是要放开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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