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74)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顾瑟初时只是倦于搭理,到她亲自出来说话,忽而觉出这声音有微微的熟悉。

她目光凝在扇面上,有些失神。

闻音不知道来人的来路,听出这人是把她们当成了大娘子顾笙,但见顾瑟没有反应,也就没有说话。

那女子语气又温柔又和气,仿佛车里的人先前那样下了她的面子,她都没有丝毫介意似的,道:“你是生我上一回的气了吗?我不是有意要失约的!皇后娘娘恰好要抄两部经书,就拘了我在园子里抄写……”

她说到“皇后娘娘”的时候,顾瑟脑中忽然电光火石似地闪出一个人来。

本朝皇后凌氏是白太后的外甥女,与庆和帝是少年夫妻,庆和帝登基之后,凌妃顺理成章地被封为皇后。

但凌皇后只在喻和宫住了大半年,到庆和元年冬天,就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从宫中迁到了京郊的大伽陀园独居。

宗室对此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庆和二十一年,她嫁给夙延川之后,按照太子和太后的吩咐,只在每个月朔、望日前往大伽陀园向皇后问安。

那时大伽陀园中,还生活着一位与顾笙年龄相仿的少女,眉目如画一般秀丽,行止绰约又端庄,是凌氏远支的女儿,被皇后接到自己身边作为陪伴。

她大婚第三个月上,有一次再去请安的时候,皇后忽然对她说:“画儿是本宫为太子遴选的王妃。你既然嫁了进来,想必你姐姐的事,你也都清楚。”

她记得皇后针一样的视线,和字字句句都若有所指的语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太子,让他来求本宫下的懿旨。但本宫希望,太子能有一个血脉不容混淆的孩子!”

她沉默地低着头。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事君事亲一向是以“孝”以“柔”。

那是她第一次用这样沉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驯。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时涌入心底的抗拒,到底是因为皇后用那种轻慢的态度侮辱着她的姓氏、她的家族和她的品行,还是因为……她从心里不想亲自为夙延川纳妾。

她既是受着正统贵女教育长大的仕女,也是被名士父亲充作半个男孩儿纵容着养大的娇子。

没有嫁给夙延川之前,她也想过嫁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为他纳几房美妾,与他各有寄情之物,如此也可逍遥一生。

但那一天她只是沉默着,直到皇后拂袖而去。

她不知道皇后有没有想过惩罚她,留下她……但她每次来见皇后,夙延川都会为她安排足够的护卫,和身手矫健的女官们,好像她是什么稀世的珍宝,却要去独闯龙潭虎穴一样的危险。

她在随侍女官们的簇拥下起身出门。

那个女孩子却追了上来,恳求她:“太子妃娘娘,臣女心中……有一个人,臣女永远也不能嫁给他……可是皇后娘娘常常为臣女忧心……娘娘她老人家身体不好,臣女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孝……臣女冒昧……如果太子妃娘娘能给臣女一处方寸之地,让皇后娘娘不再为臣女更多费心,臣女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

这个女孩子,就是后来东宫唯一的妾妃,良娣凌画约。

顾瑟垂下了眸子。

她忽然有些倦怠。

其实她和凌画约并不熟悉。

凌氏是一乘小轿进的东宫,没有酒席,没有花烛,甚至连诰封的玉册都一直没有下来。

最初的时候,凌氏会隔三差五地来觐见她,说些亲亲密密的话,奉承她的针线、书画……

即使她说自己从来不做女红,都是针线房中做好了进上来的,凌氏也从来不会冷场。

不过后来,渐渐地就没有再来了。

那时她尚没有主持上阳宫的内务,但夙延川的大太监总管杨直对她总是恭恭敬敬,不止一次地暗示她,太子始终没有临幸过凌氏。

她们同住在上阳宫中,却好像活在两个世界里似的……直到有一天,夙延川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他放了凌画约出去嫁人。

上阳宫的凌良娣,就这样“病逝”了。

如果是嫁给了那个“她永远也不能嫁给他”的人,后来大约过得也很好吧。

至于她们两个人之间,还是彼此疏离一些,对她们都好。

马车里一片静悄悄的,闻藤和闻音都不敢说话。

顾瑟沉静地道:“姑娘古道热肠,这里谢过了。不过姑娘若是与家姐相熟,不妨过府去寻她。”

风吹动半掩的重帘,宁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送到车厢外。

颍川顾氏的马车里,容颜娇丽的少女本来就阴沉沉的面色更难看了。

她没有想到京城顾家的车队里,竟然也是一位少女做主。

一旁的丫鬟被越惊吾一鞭横在脸上,她下意识地拿手去挡,脸颊上被鞭梢划了一道,还算好些,但手掌和手臂长长的横贯伤口皮开肉烂,满车厢都是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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