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芳年几乎坐不住了。

一曲终了，孙巧巧转调的时候，唐芳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孙巧巧却不理他，再来了一曲《远烟》，这曲子有种出世之人，看淡一切的高远。还有种心随云转，此生不知何处去的悲凉之意。

这才是孙巧巧最真实的内心写照。所以，她落泪了。

唐芳年再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举动无疑非常放肆了，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孙爹他们都装作看天的模样，高高地抬起下巴。

只柳氏在厨房门口笑了笑，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厨房做饭菜去了。

唐芳年要说话，看样子像是要做出个承诺之类的，他的眼神中那种痛下决断的意思太明显了。

孙巧巧却示意他不许说话。承诺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会成为负担，反倒压在心底，就会慢慢发酵成真。

再说，她自己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她宁愿唐芳年什么都不要说。

唐芳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充满感激，又十分感动的表情。

他似乎有苦衷？

“收琴。不弹了。”把手从唐芳年的手中抽出来，孙巧巧走步去了孙爹他们那里。

三个小公子竟恭敬地起身迎她，等她坐了才坐。就像后世的小姑娘面见大明星似的，眼神各种闪闪发光。

姚美鸿是最激动的那一个，那小眼神，竟带着几分眷恋之意，他小心翼翼地问，“最后这一曲，可有曲名？”

“远烟。远山的远，烟雾缭绕的烟。”

姚美鸿听了点头，赞道，“远烟生兮含山势，风散花兮传馨香。绝妙的曲子。”顿了顿，他又道，“可否教我？”

孙巧巧诧异，“你会弹筝。”

姚美鸿还没说话，杨枫就道，“他自小随名师学琴，小有造诣。”

“造诣不敢当。”姚美鸿谦虚道，“只不过能抒发心意而已。”

孙巧巧想了想，“那你的琴比李七公子如何？”

姚美鸿想了想，摇头笑，“我的心不如他赤诚。”

也就是说，技巧上，不输给李琦了。

孙巧巧没见识过李琦的琴，还颇有些遗憾了，不由笑道，“那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弹琴，互相取长补短。”

“那敢情好。”姚美鸿好看的眉眼快要飞起来，双目闪亮。“我明日就回去拿琴来。”

唐芳年收了琴，熟门熟路地进屋放好。出门时，柳氏就喊，可以吃饭了。

此时晚霞最后一抹余晖也变得暗淡，天空一片刚洗过的青灰色，朦胧又làng漫。

唐芳年看了看天，又望了望孙巧巧，竟有些痴了。

第二天，那八角溪村的鳏夫赵淼果然如期来了。

来自奶奶的命令家里无人敢违抗，柳氏虽然满心不愿，还是不得不打扮孙巧巧。

柳氏挑的是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好像原主以前最爱这个色，那一身衣裳只穿过一两回，还很新，但因为如今瘦了许多，穿出来感觉怪怪的。

孙巧巧松了一口气啊，胖子忌讳穿这些明亮又粉嫩的颜色，会显得更胖哒。而且这幅容貌，装扮成粉□□子总有些格格不入。

结果柳氏又拿出来一身柳huáng色的。这个颜色对胖子也很不友好啊。

孙巧巧汗颜，直接拿了一个丁香色的衣裳挡住自己。“这个喜庆啊，娘。”

这一身是近日才做的，也是柳氏选的色。按照孙巧巧的审美，她肯定选鸭卵青和苍色的衣裳，清清淡淡的，更适合她。

丁香色的上襦选好，下边的裙子，孙巧巧死活要个素色的，摈弃了柳氏选的水绿色。

这一两月在集市赚的银子，除了买吃的，多半都被孙冉冉挑了布料买回来，家里每人都做了新衣。其中柳氏还给姐妹俩多做了几身，故此，才会有的选。换在之前，衣柜里的衣裳乏善可陈，能选个半旧不新的衣裳就不错了，更不用说挑颜色。

孙巧巧决定，下回去布店，她得盯着点孙冉冉挑布料，不要什么可怕的颜色都买回来。

发髻的选择又是个麻烦。柳氏一定要给孙巧巧弄个时下里少女流行的百花分肖髻，孙冉冉基本上每日都梳这样的头发。而孙巧巧平时都用巾帼髻，其实就是随意绾个发髻用巾帼包起来，gān净利落，舒服得很。

百花分肖髻适合娇俏的小姑娘，自己这相貌就有点不大搭调了。孙巧巧还是要用巾帼，柳氏无法，屈从了她的选择，只不过她手下的巾帼髻比孙巧巧的漂亮多了，巾帼也用的近日才买的黛青色的纱绸，再插上一根檀木簪，不成想，看起来竟有点高贵的意思来了。

柳氏十分开心。

孙巧巧照了照水缸，却狐疑起来。“娘，真的要打扮这么漂亮？”

柳氏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