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173)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我不再迟疑,免得他起疑,抚平衣角,平复下呼吸,抬头坦坦dàngdàng地看着他:“父汗觉得我有什么事向您隐瞒呢?能有什么事,儿臣有必要向您隐瞒呢?都说父女一心,儿臣的心思,父汗不是知晓得清清楚楚?”

这么说时,我心里也有几分酸楚:自从决意和安童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在说谎。对别速真说谎,对脱脱真因说谎,对额吉察必说谎,当然也对忽必烈说谎,有时也颇觉疲累,不知到哪一天才不用这样处心积虑。但想想若能和小表哥长长久久,再花心思也是值得的。想到安童,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我握握拳,大大方方地看着忽必烈,一点也不愧疚。

我这里坦坦dàngdàng,忽必烈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身子向前探了探,把我搂在怀里,叹了口气:“父汗不该这么问你,你别往心里去。你老实说,是不是上次父汗对你动怒,你生气了?”

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我的心也软了几分,从他身上又慢慢找回慈父的爱意,可一想他明明也是个父亲,我还得小心翼翼,又有几分委屈,用头在他胸前蹭着,嘴里小声咕哝道:“儿臣不敢生父汗的气,只是有些害怕。父汗生气时,很吓人……”

忽必烈在我头顶哈哈大笑起来,也许觉得我言语幼稚,身心放松了不少,他还是很喜欢我撒娇的感觉,把我往怀里揉了揉,疼惜地抚摸我的后背:“朕的脾气,有时也很难克制。你已经很乖巧了,是朕……唉!若唬得小公主都不敢跟朕坦诚相对,还有谁能对朕至诚无私?唉!那些朝臣,更是会揣摩心思,他们的话,朕不敢尽信。费心思琢磨,有时也很累……”

听他的话竟有些自责的意思,我竟有些可怜起他来。然而这就是自古以来的政治生态,做君主的,就得面对,他也不例外。

“不是还有窦先生、姚先生、廉孟子、崔郎中,他们不都是敢于犯颜直谏的良臣吗?这些儒臣,虽然脾气倔了点儿,但却是一心为公的。”说着说着,我又开始夹带私货了。

“儒臣也未必都是毫无私心的,你别太天真了!”忽必烈笑着摇摇头,却不是生气,只是带着几分大人看待小孩的宠溺语气。

我鼓着小嘴思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父汗若想让朝臣公忠体国,耿介直言,就应该优容士人,不让朝臣因言获罪。以前听先生讲课,儿臣也学了一些东西。宋国虽软弱,有些举措还是值得称道的。立御史台、知谏院,广开言路,有宋一代,出了多少忠直臣子。不仅能讽谏朝政得失,还能纠察百官,澄清吏治。宋朝皇帝立誓不杀士大夫,所以纵使权jian柄国,也总有清流之士以言论匡扶朝政。宋人的台谏制度,还是颇有益处……”

“立御史台,是朕早有的想法。也罢,待中书省诸事理清后,朕即筹谋此事。”

我本以为他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哪知这本就是他制度建设的一环,心下快慰不已:忽必烈的汉化工作还是在稳步推进的。

心里正激动着,忽必烈又笑着开口:“朕有意命安童为相,你觉得如何?”

哪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我没做好准备,一时脱口而出:“好是好,只是父汗不嫌他年纪太小?”

“哈哈!说的你好像比他年长似的!”他竟开怀大笑起来,“年纪是小了点儿,可他那股老成劲儿,却也不输于老辈人啊!”

我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给小表哥坏事,吐吐舌头道:“儿臣没有怀疑安童的能力,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在汉人朝廷里,极少有这样的事。拜相的官员,大多都一把胡子了……”

他见我说的随意,更是觉得有趣,神情放松不少,眼睛眯成一线:“朕是蒙古人,不像汉人那般拘泥于常规。只要有真本事,朕都可引致左右。若等安童一把胡子再行任用,岂不可惜了人才?”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实在难以想象安童一把胡子的模样。待平复下来,又暗暗赞叹忽必烈的魄力。中书丞相,官秩一品,搁到现在,那是国.务.院总理的级别,就是后世,这样的任命也寥寥无几,实是让我大开眼界。

“朕知道安童的性子,任他为相,他必会推辞。待他回来,你劝劝他罢!”忽必烈又给我一个任务。

“儿臣领命!”这有何难?我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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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我向伯颜问及安童的行程时,他说还有一个月。可到七月末,尚不见小表哥踪迹,我的心一天比一天浮躁。别速真也来往了几回,都是失望而归。

到了八月,金莲花已遍布河滩,这是一年中草原最美的时节。绵延无极的绿草随风摇曳,金色小花点缀其间,如绿色海làng上的万点星光。极目远望,山峦将自己窈窕的曲线温柔地依伏于大地之上,蓝天一碧如洗,白云自在悠游。在广袤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万物归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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