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398)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想要哪一个?你自己挑。”我又问。

小丫头踮起脚,目光在摊上一掠,而后撇撇嘴。我只当她是羞于开口,笑道:“喜欢哪个尽管说,我今日带足了银钞。只为让你尽兴。”

莲奴只是缓缓摇头,似乎兴致不高。我一时不解,只得耐下心来问她:“怎么又不高兴?是想给你师父也买一个?”

“不,”她截口否认,冷冷道,“平日做场脸上涂满油彩还不够吗?我只想看看自己的模样,要这面具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然而在摊位前站了半天,那小贩也殷勤招待了许久,不买一个总不厚道,便随手挑了个饕餮假面,领着莲奴走了。

我将假面戴在脸上,低头看莲奴,她却变得怏怏不乐,满街灯火也无法讨她欢心。我猜得是因假面一事惹她不快,心下惭愧,只得讨好般地逗哄她:“带你出来你却不开心,你师父会怪罪我。走,我们去看杂戏,好不好?”

她涩然一笑,心不在焉地回道:“好。”

*

鼓楼到海子桥一带有处场地,各色艺人汇聚于此。有放空竹的,有喷火龙的,有爬杆的,有做傀儡戏的,莲奴一一看过,似乎都兴致缺缺。我一时头疼,想不出怎么才能博她欢心。领着她在附近绕了一圈,小丫头终于晓得我的难处,指着一处杂戏摊位,“直学,我们就看这个罢。”

我松了口气,寻了处不妨视线的地方站定,又把莲奴拉到我面前。周边已围了一圈人,人群中央有个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卖力地表演。

这杂技叫“踢弄”。空地上摆了一张高桌。表演者躺卧其上,为了方便动作,身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衣裤。双腿高跷着,一根描金的棒子被他随意踢弄,在双足间悠悠兜转,一会儿在脚心,一会儿又绕到脚背,一会儿又只用脚趾头夹弄着,飞快地旋转。眼见那棒子要落地了,忽地被他用脚灵巧地勾住;忽又腰肢向上一顶,将那棒子高高抛起,待棒子落下时,又牢牢地夹在足间,左右离不开那人的控制。我只觉那棒子如金箍棒一般千变万化,转得人眼花缭乱,却又叫人错不开眼。看客们看得尽兴,不禁鼓掌欢呼,向场中抛撒铜钱,小伙子表演越发卖力,花样更多了几番。

莲奴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那棒子,似乎已入了迷。我不忍打断她,索性让她多看一会儿。看客们散了一波,不多时又围上了新的一批。连连看了两场,莲奴仍兴头十足,我只得道:“天已很晚了,咱们回去罢。喜欢的话改日再来好不好?”

她乖顺地点点头,这次夜游似乎已让她十分满足,够她回味一年的了。我这么想着,又心下感慨。攥紧她的手,领着她穿出人群。这一带更为熙攘,人声杂乱,我不时回头,生怕将她甩丢。感觉到手心温暖的触感一直都在,才稍稍安心。

到了鼓楼这边,忽见一波逆行的人群。看这架势,似是出游的居民纷纷回返。我们在街边避了一会儿,想躲开高峰。等了半晌,见人流间终于有了缝隙,赶紧拉住莲奴往前走。

我往上挤着,却觉一股力量在身后掣肘,街面上嘈杂不止。莲奴连连叫了几声,我才听到,“直学!直学!”

我登时回身,以为她受了伤,上下打量着,焦急地问道:“是被挤到了?还是被人踩了脚?”

她连连摇头,只是指指身后,“你看……”

我目光一扫,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微弱的声音。只见一个小男孩拽着莲奴衣襟,委屈地哭喊,面色惶急。那小孩也就三岁大的样子,个头只到莲奴的腰际,没在人群里根本无人关注。他哭得脸色涨红,声音含混不清,我附耳听了半天,才听出他反复哭喊的那个词。

“阿爸、阿爸……”

我寻思片刻,便知肯定是哪个糊涂父亲丢了自己的孩子,心下不免焦躁气愤。既然看见了便不能弃之不顾,哪能将这三岁孩子丢在人群中?又不知这小孩子丢了多久,可曾被人挤伤?遂俯身把他抱起来,细细查看了一番,但见无事,方才放心。

哪知他看到我的面具,哭得越发汹涌。我只当上面的凶shòu吓到了他,正要摘掉,哪料他又用小手死死扣住假面,不肯放松。我心下疑惑,凝神想了片刻,方才醒悟,低头唤了莲奴:“跟我来!”

我抱着小男孩又往之前的假面摊前走去。他指着我的面具叫阿爸,这其中也许有什么线索。我心下焦急,又存着几分侥幸。若是不能替他找到父亲,只得带回去待明天jiāo送官府了。

一边走着,一边低头问那孩子父亲的名字。他叫的是蒙语的“父亲”,我便用蒙语问他。可那小男孩一个劲儿的哭喊,话语也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我焦躁不已,便不再问,只得寻到面具摊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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