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401)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我浑身一冷,登时从头凉到脚底,那凉意透到心里,连手中那块暖玉也变作寒冰。锥心刺骨的寒意辗转着刺入肺腑,我急促地吸气,终于呼出一口悲凉的寒雾来,心里摇漾的情思也彻底化作渺渺飞烟了。

低头看那玉佩,我不禁一哂,摇摇头,起身把它放在书阁处。而后脱了外袍,复又躺倒在榻上。随着混沌的思绪渐渐睡了过去。

*

昏昏沉沉也不知到了何时,我于梦中猛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急促地喘息,身上尽是冷汗。有人摇着我的手臂,叫我的名字,周围隐约有微光,我不知是梦是醒,惶然间反握住那人的手,真实的触感传来,烛光渐渐明晰,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子清、子清!”那人一声声叫我名字,我慢慢醒转,抬头看他,烛光映出了白瑀的面孔。我一时错愕,犹疑地开口,“梦石兄?”

“你刚才梦魇了。”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昏huáng的灯光之下,他的面容不复白日的清冷,亲切而温暖。我一直觉得他的相貌与谁相似,直至此时才想出来:他那眉眼,竟有七八分像真金。

我一时惘然,不知为何会想到亲哥哥。许是我以前情伤时,也是真金来安慰我的。这才意识到已把他的模样遗忘许久,乃至于再回想时竟那么陌生。这么想着,心里慢慢生出一股无可言说的凄凉。

“你擦擦脸罢。”白瑀起身取了一块巾帕递与我。

我怔怔地接过来,思绪仍含混不清,待去擦脸,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想到白瑀就在身侧,登时窘迫的无以复加,也不知他看见一个男人满脸带泪又是什么心情。

“你何时来的?”我把脸擦净,心下稍定,又问。

“你今夜回来有些心神不宁,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哪知你被魇住了,梦里竟失声恸哭,我便叫醒了你……”

“我……”被他说破,我一阵羞赧,脸如火烧,攥住被角,低声发问,“梦中失态,让你见笑了……我都浑说些什么?”

白瑀见状,只是善意地一笑:“也没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哥哥’——子清是思念亲人了么?”

我默然片刻,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没有说出不该说的名字。

“有劳梦石兄挂心,我一时思亲,并无他事。”心情渐渐松弛,我的思路恢复如常,抬头向他一笑。

“如此便好,你且好生休息。”他叮嘱了一番,而后才起身离去。

第178章 绿珠

自除夕在史丞相府做场,云轩儿的名声响彻京师。《绿珠篇》作为一出新剧,也成为大都市民热议的话题。正月里正是居民闲暇娱乐的时节,杂剧助兴必不可少,一时庆云班排满了场次,隔日便有一出《绿珠篇》。这剧不仅汉人百姓喜欢,连很多蒙古、色目权贵也很倾心。胡班主带着家班出演时,我也随行在侧,特地为不解剧情的蒙古、色目人充当通译。

勾栏里一通锣鼓之后,上场门处的帘子被人拉起。正末乔知之缓步登场。这剧主演是云轩儿,乔知之自然由她反串。她身着一身月白团领衫,头戴幞头,穿六合靴,扬声吟出四句上场诗后,便自报身份:“小生乃吏部左司郎中乔知之,同州冯翊人。”

云轩儿脸上只淡敷脂粉,眉峰微微上挑,便勾画出一个风流倜傥的俏书生。然而这个俏书生不仅以诗文著称于世,还曾提三尺剑,奔赴边关。边塞苦寒,多情才子伤感之余,想起了闺中苦守的佳人,思念之情涌溢而出,便作女儿口吻,徐徐吟出一诗:“……鸳绮裁易成,龙乡信难见。窈窕九重闺,寂寞十年啼……汉家已得地,君去将何事。婉转结蚕书,寂寥无雁使……生平荷恩信,本为荣华进。况复落红颜,蝉声催绿鬓。”(1)

长烟落日,月冷胡沙。良人在塞外苦战,佳人在闺中亦难遣幽情。乔知之的心上人窈娘于昏huáng的孤灯之下,一遍又一遍地缝着寒衣,眉间心上,凝着万点愁思。

“妾家巫山隔汉川,君度南庭向胡苑。高楼迢递想金天,河汉昭回更怆然。夜如何其夜未央,闲花照月愁dòng房。自矜夫婿胜王昌,三十曾作侍中郎……”(2)

美人眉头深蹙,凄凄楚楚的模样我见犹怜。看着不过二八佳人的样貌,心中却似怀着百岁之忧。我不禁感叹,朱娘娘珠帘秀已年过三十,扮起这妙龄少女却毫无违和感。眉头一颦一蹙,眼神似嗔还怨,竟把闺中少女的闲愁演得淋漓尽致。不愧是独步京师的名伶,杂剧做得纯熟老练。

场下观众屏息凝神看着,想要叫好,却又不敢叫好,生怕破坏着静谧清幽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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