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499)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真正让皇帝忧心的却是小小的日本。早在至元十一年,元廷第一次东征日本,无果而还,随后曾遣使通好,却一直未有日方回应。后因征宋和西北叛王诸事,日本被暂时抛置一旁。直到至元十七年二月,高丽那边才传来讯息:当年元廷派出通好的使者杜世忠等人,早被日本无礼地杀害了!

杀害使者向来被蒙古人视为莫大的羞rǔ。当初中亚qiáng国花剌子模杀害成吉思汗的使团,便招致灭国之祸,如今区区蕞尔小邦,也敢斩杀大朝天使,这在皇帝看来,是无法容忍的奇耻大rǔ。此时,宋国虽已平定,南方缅国、安南等小国却yīn奉阳违,皇帝如有痒在心,早已筹谋出兵降服,而今斩使之事一出,日本便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了。

忽必烈震怒之下,随即在高丽设置“征东行中书省”,谋划东征事宜。筹备之际,皇后察必忽然生病,忽必烈忧心之余,也险些病倒,好在太子真金已从吐蕃而还。在儒臣的建议下,忽必烈终于同意太子正式参政,与闻朝事。而此时的真金,年已三十有七了。

……

“我不在朝的日子,一切都好么?……你可还好?”

真金和我服侍着额吉察必服药睡下后,方得空用饭。这也是他回朝后第一次同我私下叙话。

他眉间带着倦色,眼睛因疲惫更显发亮。我默默打量一阵,心下暗叹:到底是年近不惑的人,再怎么jīng悍,脸上也是遮不去的沧桑。仔细算算,他这个太子已当了六年,皇帝皇后也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

见我只是凝神不语,真金微微一笑,抬箸为我加了块羊肉:“多吃点儿罢,侍奉母亲这些时日,你清减不少,若是也病倒了,父皇可怎生是好?”

我心情不豫,一沾到荤腥,便一阵反胃,只得把羊肉放回碗里,舀了碗清粥。低头小口啜饮着,待胃腹舒适了些,我才闷闷开口:

“哥哥,额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我……”鼻子忽地一酸,喉头梗住了,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真金脸色一沉,立时把碗筷搁置桌上,低声斥道:“你胡想甚么!帖木伦姨母比额吉还要年长几岁,身子不依旧旺健?何况近日来,母后的病情已有了起色……”

“哥哥不知,你离朝的两年,母亲便病过几次,既是挂念哥哥,也是忧心那木罕。那木罕他……”我顿了顿,深深吁了口气,待鼻间酸意褪去,喉头才清晰些,“……额吉闲来无事时,便总想着那木罕,有时入睡了,还念着他名字。我也不知,那木罕何时能回来,何时才能了却额吉这桩心事……”

那木罕被俘之后,真金的储君之位,愈发无可撼摇的稳固,早年兄弟间那些暗暗角力的心思,早已淡了。真金不是凉薄之人,想起这个被俘多年的弟弟,也一时黯然,低低开口:“他和安童落难,已有五年了罢?也不知眼下是什么光景……心气再高的人,被囚系五年,怕也要磨光了心志……”

听他忽然又牵扯出一人,我呼吸一滞,心尖像被揉碎了似的,猛地一阵刺痛,这痛意在肺腑间蔓延开来,尖锐又清晰。我僵僵坐着,皱眉忍了好一会儿,周身都是一片麻木。

真金一时缄口,待我神色和缓过来,才道:“前日帖木伦姨母来探望额吉,曾提到普颜忽都……她一人守着稚儿,着实辛苦。兀都带也就八岁呀,如此下去可怎么成?听姨母的意思,想让和童收继嫂子为妻。和童贵为国王,和兀都带叔侄情厚,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

“收继?”我蓦地抬眸,不禁失声,过于尖锐的音调让真金一时愣住,他诧异地看着我,而后轻声开口,小心安抚道,“察苏?”

眼泪分毫无觉地坠落,我却也不顾,怔怔瞪着他,悲怒jiāo加:“安童还活着,谈何收继?难道连帖木伦姨母也不要这个儿子了!?”

真金苦笑着摇摇头,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双手冰冷,触到他掌心时便感觉一阵炙烫。

“普颜忽都独身育儿五载,和寡居又有何区别?这么等下去,要她白白消磨年华么?帖木伦姨母也忍不下心啊!和童为人宽厚,待她向来不错。别速真也劝了几回,普颜忽都只是别扭不肯。后来父皇都亲自相劝,就差指婚了,她那边才有所松动……”

“……”我默然听着,呆呆盯着食案出神,怔忪间,心思已游走了百回千回,连刚刚的痛意都钝化了。普颜忽都倾心安童多年,虽然结为夫妻,最后又落得了什么,只有无尽的等待。若果真改嫁和童,却也没什么不好。

我心下惘惘,忽觉一切都了无趣味:等待也好,放弃也罢,对于远在天边的那人,左右是没有结果的。一个人没有期待时,痛苦便不是痛苦,执念也只是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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