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19)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至元之初呵,那是安童的功劳!”皇帝双目一瞬不瞬地望过来,登时dòng穿他所有心思,“和礼霍孙,朕以汝为相,汝能以安童为楷模,尽心理事,让朕高枕无忧么?”

“臣……”和礼霍孙愣怔片刻,才自谦道,“臣鲁钝,不敢比肩贤相,唯有竭尽所能,以报陛下圣恩。”

忽必烈觑眼打量他片刻,兀自转身,往宫殿深处走去,口中喃喃不止:“安童……那木罕、那木罕……我的那木罕啊!……”

我的心像被猛地撞了一下,一时忍不住,泪水又潸然欲落。不知为何,皇帝似能感知我的心事,忽而转身,向我招手:“察苏,你进来陪朕坐会儿。”

我含泪点头,正欲抬脚跟上,忽闻殿外一叠声的脚步传来,有人高声奏报:“陛下!”

可有急事?我立时生疑,皇帝也闻声驻足。那怯薛歹得令,疾步趋到皇帝跟前,奉上一道书信:“陛下,是、是西北传来的!”

忽必烈脸色一沉,也不作声,接过信几下扯开,读着读着,双手便止不住的颤抖,脸上似喜还忧,嘴唇哆嗦着,不多时,双眼就酿出一汪泪来。

见皇帝情绪失控,和礼霍孙等人都小心立在一侧,默然不语。我心下莫名的激dàng,不待他开口,已搅起满腹波澜,颤声问道:“父皇,可是……?”

书信无声飘落,忽必烈望着我,双目滚泪:

“察苏,你哥哥要回来了!”

*

那木罕归来,是半年之后的事了。彼时皇帝已移驾上都,召见自己的小儿子,也是在上都城外的草原大帐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骑马一路疾驰过来,到皇帝帐前才勒住缰绳,跳下马掀开帐帘就欲入内。可手碰到帐帘的那一刻,却分明迟疑了。

自那木罕封王北镇,已有十六年。而那次并未相认的相见,距今也有十二年了。十二年过去,我几乎想象不出他的模样。

脚下踟蹰着,靴子在地上碾出个土坑:十年的囚禁生涯,对一个心高气傲的王子而言,将是怎样的磨难?他,还是以前那个他吗?他一人回来了,那么安童呢?

心cháo起落不止,làng头叠涌无休,巨大的惊喜伴随着巨大的失落,一颗心几乎被碾碎。就在我踌躇不前的时候,里面忽有人喊话:“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是忽必烈,我深吸了口气,猛地掀开帐帘。皇帝倚在坐chuáng上,并无旁人,我再一转眸,一人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我身侧了。

呼吸陡然一滞,我慢慢抬眼,目光自那人面上扫过,难以言说的陌生感扑面而来,刮得我心口作痛。面庞仍是黝黑,神情却忧郁萧索,哪有当年的意气张扬?嘴唇翕动时牵出的纹路,镌刻的是他多年被囚的愤懑和不甘。唯有一双含泪的眼睛,隐隐约约,依稀能瞧见昔日罕见的温柔。

我们二人相对无言,彼此都不敢轻易确认,气氛一时凝固了,唯有紧迫的呼吸可闻,直到皇帝不耐地打破僵局:

“察苏,你连哥哥都认不得了?”

“那、那木罕?”我颤声开口,忍泪问道,却忽而不敢看他,当初因为我拒绝相认,叫他牵肠挂肚多少年。在他面前,我到底是于心有愧。

低头的瞬间,一直沉默的男人却猛地将我拥进怀里:“小妹、小妹,你还活着,你果然活着!当年、当年你竟然……我想了你多少年啊!”

那声音突然梗住了,他攥住我肩头,大放悲声,内心的脆弱bào露无疑。他哭的是兄妹父母多年不见的悲辛凄凉,哭的是囚禁生活的无望愤懑,更是自己大好前程一夕倾覆的满心不甘。若不是部将叛乱,如今的那木罕,定是众皇子中军功最为显赫之人!

我任他哭着,用手轻轻拍着他后背,等他把一腔委屈都倾吐出来。待他情绪平复,我肩头早已湿透,看着他满是涕泪的脸庞,轻轻劝道:“好了,哥哥,回来就好了……”

我将他扶回座上,他缓缓坐下,动作有些呆滞,握着酒杯沉默不语,脸上仍湿漉漉的。皇帝见状,心疼不已,仍忍不住轻嘲:“好了,赶紧把脸擦净,一会儿还要见你真金哥哥。太子面前,不可失礼!”

他陡然抬眸,望向皇帝的眼中,竟泻出深深的恨意。忽必烈皱眉盯住他,递来质疑的目光。那木罕却全然不惧,那恨意越聚越多,而后忽一扬手,酒杯就脱手飞出去。

“那木罕!”忽必烈qiáng忍住怒意,低声喝道。

他却不顾皇帝喜怒,越发逞性起来,起身大声责问:“太子,好一个太子!父汗,您让真金做储君,待他做了可汗,又该如何称呼您?您又将如何自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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