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35)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一席话说得皇帝心怀舒畅,举杯一饮而尽,望着卢世荣笑道:“右丞大人,此事说得轻巧,朕果欲兴兵,可不是一纸诏令便能成事。”

皇帝面色和悦,目中却透着不容回避的压力。卢世荣心下了然,顶着皇帝的目光,咬咬牙回道:“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经更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可保陛下后方无虞。只是臣所筹划之事尚未行下,朝中内外已遭非议。还请陛下为臣作主!”

“卿为国理财,何来非议?但有阻挠,不妨言之。”

听了卢世荣的话,众臣本低声私语,皇帝此言一出,登时堵住了所有声音。饶是如此,皇帝仍是不满,一双眸子指向安童,眼中尽是责问:“卢右丞尽心理财,果有阻挠,丞相本应一力支持,排除万难才是。哪有令其独处朝堂,孤身支应的道理?”

新年佳节,朝堂之上,皇帝捧一个贬一个,当众出言责难,安童心里难能痛快,却也只能忍下:“卢右丞果为富国裕民,但有阻挠,臣自不会袖手旁观。陛下有何疑虑?右丞上任以来,凡欲奏事,无一不上达天听,继而行之,未有任何梗阻。陛下又有何不满?但有不满,不妨言之,臣悉心受教。”

话已至此,忽必烈无由再度bī迫,只得退一步道:“丞相言重了,朕好意提醒,并无他意。卿何必多心?”

安童不再多言,只无声揖了一礼,便退回座中。皇帝一席话说得他心意寥寥,同众臣互祝饮酒时,都显得神情恍惚。待行杯至真金面前,方才回了神,问候道:“殿下身体不适,何必qiáng撑病体?臣命人送殿下回宫罢。”

真金冷冷打量他半晌,才道:“本宫身体不豫已有多日,何不见丞相前来探视?莫非丞相心中唯有陛下,容不得储君?”

安童闻声一震,讶然抬眸,但见太子眼中似有深意,方有所悟,忙低声回道:“殿下恕罪,元正过后,臣必亲自探访,上门赔罪。”

真金点点头,颜色才和缓下来,又望望我,道:“你也同来罢。”

*

安童到东宫探访乃是半月之后,真金身体虽未痊愈,jīng神却明显好过前日。他在暖炉上烤着手,眼神透过热茶袅袅蒸腾的水汽,面无表情地发问:

“我听闻卢世荣近日入奏,提议将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调离御史台,转任中书左丞相。可有此事?”

“是。”安童未曾料想太子一开口便是国事,怔了一怔,随即应道。

“陛下何意?”

“宰执任免,陛下自有主张,卢世荣所言,未曾获准。”安童默然片刻,垂眸回道。

“可他奏请废罢江南行御史台,陛下却答应了!”

真金声音陡然拔高,一脸厉色,bī视着安童,咄咄开口:“先前御史中丞崔彧弹劾卢世荣,当即被陛下罢免。而今小人得志,歪心思都打到玉昔帖木儿身上了!可你呢?你是中书省的首相,却任这佞幸肆意妄为,到底是耳塞目盲,还是故作糊涂!?”

突如其来的斥责让安童一时懵然,真金对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他一脸震惊,呆怔半晌,方起身离席,向真金深深一揖,苦笑道:“太子命臣前来,原来是问罪的。臣愚钝,还望太子直言教诲。”

真金缓缓起身,冷眼打量着安童,似乎不为所动。我呆呆望着真金,惊愕不已,许久才回味过来:这个哥哥,早晚也是要做皇帝的。

“今日是御史台,明日便是枢密院。这个卢世荣,到底是要做大事的呵!和他一比,阿合马远落下风呢!下属如此威风,你这个做首相的,到底知不知!?”

安童抬起头,恰对上真金一双怒目,低声一哂,倒也慢慢镇定下来:“陛下全心信赖卢世荣,凡其建言,无一不准。臣知不知,又有何所谓?”

“你当初究竟怎么想的?”真金迫近一步,bī问道,“为何支持卢世荣?眼下这局面,就是你的初衷?”

饶是我曾经帮安童解释,真金心头疑虑仍存,安童亦觉困惑,询问似地望向我,我一时竟无法直面他,只得恳求真金:“哥哥病未痊愈,何必心急动怒?且听安童慢慢解释。”

真金回头望我,冷眼睨视片刻,复而坐回去,不耐道:“说罢。”

安童仍站在太子面前,并未获准落座,只是僵僵立着。我向他递个眼色,他才收起脸上的难堪,慢慢恢复平静:“臣的本意,是希望卢世荣整顿钞法,钞法一日不救,民间便一日不得安生。”

“眼下呢?”真金冷笑一声,似是不信。

“他上任不足两月,欲求成效,时日尚短。不妨再给他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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