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陶月扶着苏姥姥，也跟着哭唱一段，唱得凄凄哀哀，和着低低呢喃却又绵绵不息的哀乐，叫人忍不住伤心落泪。

苏南桃和苏西梅已经哭得两眼都肿了，听到这哭丧歌还是忍不住又落泪。

苏东宝也抬手揉揉眼睛，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看到身边一脸不耐烦的妻子，他忙扯扯对方：“快哭，舅舅看过来了。”

唐婷跺跺脚，呼呼冷得发僵的手，冷哼：“我就不哭，他还敢打我不成？”

“是是是，舅舅不敢抽你，我也不会让他抽你，可他敢抽我啊！”苏东宝低声说：“就快结束了，你再忍忍啊。”

唐婷冷哼一声：“我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是是是，我知道。”苏东宝低声应道。

唐婷抬手掩眼装哭的时候，给苏东宝送了一个秋波。

苏东宝也回了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

这郎情妾意的，让一旁伤心得情真意切的苏西梅火冒三丈：爹娘一辈子都是为了你这个儿子，现在可好了，娘还在堂屋躺着没送出门呢，你就在这里跟老婆眉来眼去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苏南桃扯扯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多事。

苏东宝是儿子，还等着他给娘披麻戴孝，摔瓦捧盆呢，闹腾起来，最终吃亏挨骂的还是她们，何苦多事？

再说了，如今爹娘没了，她们姐妹以后就要靠苏东宝了，闹僵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呢？

她和苏西梅好，要么嫁了，要么定了人家，可还有个苏北摇呢，回头落在苏东宝手里，能得着个好？

苏西梅哪里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心里才越发的难受。

苏姥姥和陶月唱完了歌，抬手一抹，脸上的悲哀尽数褪去。

东宝娘病体缠绵了这么多年，大家对她的去世心里早有准备，伤心肯定是有一点的，但要说多伤心，也的确没有。

不过是为着习俗罢了。

苏姥姥和陶月唱完，法师又上前作了一回法，而后开始装坛。

就是往准备好的坛子里面装满饭菜，留给死人到阴间食用。

家境好一点的，就准备个大坛子，家境差一点的，就准备个小坛子。

苏东宝如今在城里有了正式的工作，又娶了领导家的闺女做老婆，自认也是出人头地了，自认不肯落于人后，准备的坛子挺大的。

随着法师一声安排，先是苏东宝上前祭拜，而后跪在地上，由着一旁的婶子帮衬，用小勺子一勺米饭一块鸡肉一杯酒倒进坛子里。

而后是唐婷，苏南桃，苏西梅。

接下来是舅家陶林陶月兄妹，再下去便是苏家堂兄弟，再然后就是隔离邻舍。

最后准备封坛，唐婷忽的开口：“哎呀，四丫是不是也应该出来给娘尽一份心意？怎么说也是娘拼命生下的女儿呢。”

苏西梅头皮一炸，眼睛朝唐婷瞪过去：她这是要干什么？谁不知道摇摇自幼身体弱，稍微吹个风都要躺好几天，更不要说早在娘去的那天，四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一闭晕厥过去，好不容易醒了，也一直发着热，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好，这大冬天还下着雨呢，真要把四丫叫出来，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陶林一顿：“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四丫的确是得出来给她亲娘尽一份心意。”

苏西梅顾不得唐婷了，忙上前说道：“四丫不是不愿意出来，她身体不舒服，正在屋子里躺着呢，要是再吹风，只怕就更加不好了。”

陶林也知道苏北摇那孱弱的身子，真要叫她出来一趟，只怕真能要了她的命了。

死人总是没有活人重要的。

陶林犹豫，唐婷又道：“这不都躺了三天了吗？如今这可是在给娘装坛，带到地府食用的，这是儿孙的心意，也关系到娘在地下的日子。四丫是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她不得更感激娘，更加孝顺娘才行？不会连娘最后一程都不愿意送一送吧？那也太凉薄了吧？”

“你这分明是想要她死！”苏西梅红着眼睛仇恨的瞪着唐婷：“你怎么这么狠毒？！”

“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怎么就狠毒了？”唐婷不干了：“难道她不是娘拼了命把她生下来的？难道娘这么年轻就去了，不是因为当年生她的时候坏了身体？她不应该送娘这最后一程？”

“那也得看情况吧？她现在还病着呢。”苏西梅气得哭了。

苏东宝一眼瞪过来：“苏西梅你闹够了没有？你就不能让娘安安心心的走完这最后一程吗？你就非得要闹吗？”

“不是我要闹，分明是她不怀好意。”苏西梅哭着说。

苏东宝阴沉着脸：“什么叫做不怀好意？你嫂子说得那一句不对了？”

苏西梅心下恨恨：这哪里是什么嫂子啊？这分明是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