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本来是想借用时光镜降下的审判之力唬住总教会里的那群背叛者，以免他们归顺后又生出什么不臣之心。只是他没料到，这震慑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却也因此在魔族面前漏出马脚。也幸亏那个魔族憨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不然只怕他们还没有所行动，就引来了魔族的注意。

因为有了顾忌，顾铮和秦洵便没再继续往王宫那边走动，王宫附近重兵把守，显然魔族将王宫作为据点驻营。顾铮和秦洵远远地看了一眼，对魔族守城的人数有个了大致判断后，就离开了。

离开王宫魔军驻守的范围，顾铮和秦洵又来了到王城的教会。

王城的教会一共有十二个小教会，外加一个总教会。这十二个教会以总教会为圆点，辐散在其周围，如果自上而下地看过去，十二个教会的位置与时钟上的十二个时间点位置一致。

这十二个教会所笼罩的范围正好与王宫的位置形成一个分庭抗礼的局面，人族与魔族的区域划分，泾渭分明。

顾铮和秦洵去的第一个教会就是离王宫最近的那个教会。那个教会受魔气侵袭最严重，教堂外笼罩的神光，肉眼可见地闪着微弱光芒，好像下一秒这道光就要消弭不见。

教堂的门前栽种的花草树木悉数枯萎，凋落在地，教堂的大门上划痕交错，洁白的墙壁上刻满了邪恶的咒语。

吱呀——

紧闭教堂的大门被人推开，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簌簌下坠，光随之涌了进来。

教堂里，面容憔悴的人们跪在地上，黯淡的天光穿过彩绘玻璃，和教堂里寂静的昏暗混为一谈。听到门开的声响，众人目光死寂地扭头看去。

来人逆着光，身披黑袍，光线勾着他的边，看不清容颜，只能瞧见明晰干净的下颌。

“谁——？”

“好像是——”

“——大祭司？”

众人绝望的眼里映照出明亮的高光。

随着顾铮放下兜帽，教堂里发出此起彼伏地抽气声，以及激动的哭泣声和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大祭司！真的是大祭司！大祭司来了！”

“太好了！有救了！！”

“大祭司是我们的救世主！”

……

清一色的欢呼，教堂里的众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秦洵，嘴角划过一个嘲讽的笑容，眼底情绪不明。

人呐，就是容易把别人的救助当作理所当然。

他窜进人群，假意不和谐地说道：“大祭司不是叛国了吗？他不是杀死了国王吗？”

“住口！那是污蔑！”

“对！大祭司怎么可能杀死国王！！这都是谣言！”

秦洵道：“谣言？别忘了当初大祭司被判处流放的时候，没有人为他请命，现在大祭司回来了，大祭司真的会救我们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几个带头呼喊的人正巧听到了，纷纷沉默下来。

是啊，大祭司真的会救他们吗？当初大祭司被亚伦亲王判处流放，亚伦亲王大权在握，铲除异己，血洗教会，全城上下的百姓为了自保，“抛弃”了庇佑他们的大祭司。如今大祭司回来了，他还会庇佑他们吗？！大祭司真的不会计较曾经的这些吗？！众人不敢想。

可大祭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重重地把头磕下：“大祭司，我们错了！我们错的离谱！请您原谅我们当初的愚蠢！！”

“大祭司我们当初不该那样对您！您对我们王国的贡献我们都清楚！您怎么可能会杀死国王！”

“大祭司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不会再背叛您！！”

……

人们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向大祭司磕头，像是少磕一下，大祭司就会抛弃他们离开一样。

顾铮目光穿过人群，落到秦洵身上。

秦洵意识到小队长正在看他，便冲小队长挤了挤眉。这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顾铮却在男人弯起的弧度里看到了一点温柔笑意。

顾铮眸光微动，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角。过了会儿，浮动的心情稍稍平定。他这才有心思去想秦洵这么做的用意，等想清楚之后，不由有些失笑。能把“虐粉”、“固粉”的手段运用到这个世界来，秦大队长果然是个人才。

如果一开始顾铮就表明自己会救他们，那么这些人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大祭司哪一次没有救过他们？他们会觉得这是应该的，大祭司就该救他们。

但如果大祭司变了呢？变得不想再以德报怨了呢？！

唯一能救他们的大祭司不救了，不是因为他放弃了他庇护的子民，而是因为他的子民先抛弃了他！

人们这才知道后悔，知道什么是后怕，知道大祭司现在是他们的唯一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理所应当的，它是需要忏悔和忠诚才能获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