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73)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然后,阳光消失了,张景澈再也支撑不住,无以为继地倒下来。

杨帆被他吓得肝胆俱裂,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在他鼻下和心口探了探,摸到细若游丝的呼吸和脉搏,停摆的心跳才重新搏动。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卢骧不满的声音:“杨侯,卑职奉皇命处置罪人,杨侯这么大喇喇地闯进来,莫不是想公然抗旨?”

杨帆将张景澈抱起身,交给跟在身后的幽云卫,然后冷冷转身,铠甲发出哗啦的动静。

卢骧这才留意到,定边侯袍服外披了件冷铁护甲,往那儿一站,杀气呼之欲出。

他不由惊怒交加:“杨侯,你披甲入宫,莫不是想造反!”

杨帆神色淡漠:“杨指挥使误会了,本侯披甲入宫,只是想提醒各位一件事。”

卢骧一只手摁住腰间佩刀,锦衣卫簇拥周围,与定边侯形成对峙之势:“什么事?”

“本侯家祖与圣祖爷乃是患难之交,当年北勒南下,兵指帝都,是我杨家先祖陪着圣祖爷力守京师,力挽狂澜,”杨帆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方木匣,“北勒大军退去后,圣祖感念先祖功勋,特赐丹书铁券,并言凭此铁券,可免杨家子弟三次死罪!”

他打开木匣,取出一方斑驳铁契,亮明的瞬间,周遭陡然静下。

卢骧这才恍惚想起,圣祖爷的确赐给杨家一面丹书铁券,只是定边一脉立身谨慎,虽手握兵权,却鲜少在朝政上指手画脚,深得历代帝王倚重。久而久之,连卢指挥使都忘了,杨家还藏着这样一张保命王牌。

眼下,定边侯冷不防亮出这张王牌,倒让卢骧有些措手不及,怔了片刻才道:“这……杨侯,若在下没记错,丹书铁券只能庇佑杨家嫡系子弟,这张景澈与定边侯府非亲非故,更谈不上嫡系,如何能作数?”

杨帆将铁券收回匣中,不慌不忙道:“怎么不算?本侯和张同知一见如故,已经结为兄弟——两个人,一条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卢指挥使若处置了他,便是处置了本侯!”

卢骧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品军侯,居然说出这等撒泼耍赖、胡搅蛮缠的话,一时气笑不得,竟有些无言以对:“侯爷……这丹书铁券乃是圣祖爷赐下,怎能如此胡闹?为了区区一名内宠,侯爷擅自惊动御赐之物,就不怕圣祖爷,以及定边侯府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吗?”

杨帆也曾将张景澈当成“内宠”“佞幸”之流,彼时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听不得“内宠”两个字。

“内宠?”他冷笑着想,“哪家的内宠能平定北疆,将北勒世子耍得团团转?哪家的佞幸又会以身犯险,把江南的大小蛀虫连根拔起?”

杨帆打了个手势,紧随其后的幽云卫围拢上前,将张景澈牢牢护卫中央,只听这定边侯懒洋洋地说道:“胡闹?这丹书铁券乃是圣祖爷御赐,既然给了杨家,怎么用,当然是本侯说了算!如今,张同知已与本侯结义,赶明儿挑个好日子,本侯还要开祠堂,将他的名字写进杨家家谱——这么看来,他也算是杨家人,理当受这铁券庇护吧?”

卢指挥使居然被定边侯的歪理堵得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勤政殿的门忽然打开,跟了承平帝三十年的老内侍站在门口,捏着嗓子拖长音道:“陛下有旨,宣定边侯觐见!”

杨帆肃整了神色,径直越过卢骧,撩衣拾阶而上。

勤政殿里窗扉紧闭,再浓重的熏香也遮掩不住将死之人的腐朽气息,定边侯屏住呼吸,在榻前跪倒:“微臣叩见陛下……贸然觐见,请陛下恕罪!”

龙榻上的承平帝没了往日里的慈爱,近乎森然地注视着他。这一刻,衮福旒冕的老人撕下温情脉脉的遮羞布,将“君臣”间泾渭分明的界限亮在众目睽睽之下。

“杨卿,”老皇帝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帆叩首行礼:“启禀皇上,微臣听闻张同知入夜觐见,此事于礼不合,特来寻他回去。”

承平帝眯起眼:“是朕宣他入宫,你也有异议吗?”

杨帆十分平静:“微臣不敢……只是微臣与张同知都曾在王大学士堂下受教,又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已经结为兄弟。如今兄长无故获罪,微臣这个当兄弟的少不得要为他说句公道话——张同知先定北疆、再平江南,出生入死,功勋赫赫!陛下如今无端处置了他,就不怕世人非议、功臣寒心吗?”

承平帝骤然暴怒,猛地一拍床沿:“放肆!”

杨帆不惊不怒,自顾自地往下说:“微臣与明篁相识至今,不知什么内宠,只知他身负旷世才学、心怀家国忠义,这样的人,本该高居庙堂、为民谋利,却因淮南王父子一己之私,致使利刀生锈、明珠蒙尘……微臣今日斗胆谏言,不为其他,只求陛下留他一条性命,就当为家国社稷留下一根济世扶危的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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