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客厅里骤然冷凝起来的气氛，笑容灿烂地接过关哲脱下的外套，边挂到玄关旁的衣柜里边问：“家里来客人了，需要我去拿点点心过来吗？”

关哲冷着脸，半晌才道：“去吧。”

那少年欢天喜地地往厨房去了，关哲扯扯领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看也不看一旁的周池，对萧牧道：“你怎么来了？”

萧牧笑道：“几天没见，过来看看。”

关哲扯扯领带，意有所指：“这可稀奇了，不知道我关家还有什么值得你亲自上门。”

说话间去厨房拿点心的少年已经回来了。

他将点心盘子放在茶几中心，对几人说：“这是我做的夹心曲奇，你们尝尝啊。”说完很是自然地往关哲身侧的沙发扶手上一坐，一手揽着关哲的肩膀，笑嘻嘻地看着几人。

周池面色惨白，想要说些什么，可咽喉处似乎被人掐住了，濒临窒息的感觉再度出现。

好奇怪……

他垂放上膝上的拳头不由握紧。

好奇怪，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发闷？为什么他会喘不过气来？

阿哲身边的那个少年是谁？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关家？阿哲是……不需要他了吗？

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周池低下头，就见萧牧的手正安抚地搭在自己紧握着的拳头上。

“今天冒昧来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小池说乍一离开这里，有些不习惯，所以我带他过来看一看，看完就走，绝不多留。”

“那你们看完了吗？看完现在就可以走了。”

萧牧并不介意他的冷淡，道：“来了这么久，自然是看完了。”说罢他忽然伸手揽过周池，故意凑近他的耳畔轻声低语，“等会带你去吉也吃饭？想吃什么？”

周池讷讷，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幅画面落在关哲眼里，让他不由地眯了下眼，突然他道：“你走可以，它得留下。”

萧牧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还保持着笑容。

“关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关先生这么说我就不懂了，我是他的法定养成者，而你什么也不是，似乎无权扣留他。”

“你确实是他的法定养成者，”关哲道，阴冷目光落在周池身上，那目光里不带丝毫感情，与看一只花瓶一张桌子没什么两样，“但你似乎忘记了，它的这张脸是我给的。”

萧牧向来谦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第12章 镜傀（12）

“他的相貌是我给的，身体是我给的，就连他的性情与爱好，也是你根据我的喜好选中生成的，如果没有这些，他就只是一个毫无情绪波动、不会跑也不会跳的人偶而已，是我赋予了他生命，是我给了他迷惑人的资本，是我让他成为现在的他，懂了吗？”

关哲手指交握，很是随意地放在膝上，身体则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萧牧。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两个男人沉默对视，大战一触即发。

那个自称是子嘉的男生总算意识到了不对，他惊讶地看着周池，脱口而出：“你是一只镜傀？”

周池面色一白，下意识抬手揪住了衣襟。

是的，他是一只镜傀。

他只是一只镜傀，他不会有真情实感，也无法像人一样真实地感知这个世界，他所有的思想、情感、行动，全都来源于嵌在他身体内部的芯片，一旦取掉那块芯片，他就只是一具没有温度的人偶，一台无法运行的仪器，一个空有人类外表却没有自我意识的器皿。

阿哲说的没错，他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如果没有阿哲，他什么都不是。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紧，周池低头看去，是萧牧。

萧牧握着他的手，冷漠地和关哲对视：“哪怕你说的都对，但那又怎么样？他的申购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所以从法律层面来讲，他只属于我。”

关哲放在膝上的双手瞬间握紧。

他微眯着眼，危险地盯着眼前这位“昔日好友”：“看来你确实很喜欢他啊。”

“那又如何？”萧牧微微颔首，大方承认。

关哲的目光瞬间冷了几分，嗤笑道：“萧先生竟喜欢上了一个人偶，这真是令人惊讶。”

萧牧神色自若：“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能哭能笑，会跑会跳，重点是心思单纯，认准了人后就会一心一意，这样的存在谁不喜欢？只可惜名字起的不好，得找时间换一个。”

关哲眼底似有风暴凝聚，半晌，他忽然笑道：“你也说镜傀最大的优点就是对人一心一意，就是不知道你身边这具镜傀，它到底对谁一心一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