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哲沉默，他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毫无声息的周池，脸上一片铁青，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说：“不着急，人是跟着我来的，我自然要带它回去。我就在这等着。”

林越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怒气，但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没有爆发，继续埋头修复。

为了让镜傀看上去更像真人，同时完善它们的触感，技术人员在设计时并没有给镜傀增加任何防打防摔的硬件设备，是以镜傀的胸膛部分比真人的还要脆弱，关哲那一拳完全没留力气，竟击烂了不少芯片，甚至连主芯片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名叫邵彬的助力很快取回来了替换芯片，林越拧着眉将芯片全数替换上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终于修复好的周池再度睁开了眼睛。

“别动。”林越道，“我先给你做一下性能测试。”

周池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的躺了下来：“发什么了什么事吗？”

林越动作一顿，继而道：“没事。抬下手、脚……笑一笑……好，现在下来走一圈……”

一整套的性能测试后，林越让周池坐了下来，神情严肃，道：“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的胸腔内有一个控制官感反馈的程序，这个程序控制着你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其中触觉关联着冷感热感以及痛觉，我想剔除你程序中的触觉，你觉得怎样？”

周池一脸疑惑：“为什么？”

林越道：“不为什么，虽然剔除触觉后你无法再感受到冷热，也无法感受到其他触碰体验，但是你也不会有痛觉，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周池道：“谢谢博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想剔除。”

林越叹了口气，替他拿掉身上的传输线；“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其实我也只是问问，毕竟与你有关的所有事都得萧牧来做决定。现在你先跟邵彬去外面玩一会儿吧。”

周池的疑惑已经爬满了整张脸，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度接受性能检测，但对上林越的目光，他还是乖乖地跟着那个叫邵彬的小助理出去了。

周池一出门，关哲便皱眉询问：“它这是什么情况？”

林越冷哼：“我上哪知道是什么情况去？我又没有删除它的历史记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思考了一下，询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它曾经出现过暂时性记忆缺失的情况，对吗？”

关哲拧眉：“是。”

“那几次是什么情况？”林越问。

“……没什么，”关哲回忆起了那两次的经历，眉头微拧，“就是错手打了它一下而已。”

林越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错手”这么一说，但他不想招惹关哲这个疯子，在他恼怒之前道：“综合你说的情况，我猜，这大概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

关哲闻言眉头越发拧紧了：“人偶也有自我保护机制吗？”

林越冷笑：“怎么？你觉得它们不配有？玩个手机还会出现程序崩溃呢，难道就不允许镜傀在受到伤害时自我屏蔽或删除一些不好的记忆？”

关哲破天荒地没去计较他的语气，问道：“那为什么他还会有马场的记忆？”

林越讥讽道：“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那次受伤是他心甘情愿的吧。”

关哲忽地陷入了沉默。

林越道：“今天的事我还没有通知萧先生，但有些话我想先和关先生说清楚。”

“说实话，不管镜傀受到了什么程度的损害，只要它的主芯片没事，它就没事，哪怕它还留有被伤害的记忆，可它并不会介意，这也是为什么镜傀会大受欢迎的原因。”

“人类总想扮演上帝，而它们就是满足人类这一欲望的最完美的造物。它们的外貌、身形，甚至性情都由你们决定，并且它们会无条件地顺从你，永远不会记恨或背叛，哪怕遭受了开膛剜心般的痛楚，它也只会默默忍受。虽然我很不喜欢‘镜傀’这项技术，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十分佩服这项技术的开创者，佩服他们居然能创造出一个如此强大又如此柔软的存在。”

关哲听到这里，终于出声打断：“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越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强者对弱者的欺凌并不值得沾沾自喜，拥有选择权却依旧保有慈悲才值得人尊敬。”林越说完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关先生慢走，走之前别忘记去前台清算一下赔偿金额，谢谢配合。”

关哲沉默两秒，而后大踏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