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24)

作者:斜栀 阅读记录

褚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悄然绕到她身边。手臂上擦破块皮,伤口灰青,只差鲜血淋漓。

“阿姐,我们好像没有家了。”

林绣抬起头,他唇色苍白,眼里的光一点点灰暗下去。

她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很新奇的比喻,写人眼中的灰颓如几十层高楼瞬间坍塌。原来并不是一瞬间,楼一层层塌下去,人只能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林绣哑然。她别开脸,仰头看着太阳缓慢坠沉下去,徒留破碎的霞光。

手心里攥着的一兜铜板还带着湿热的体温,本来马上就能攒够钱好好修缮一下的。

“林来福呢?”

阿蛮抹一把泪,把身后的白猫抱给她。林来福乖乖缩着头,躺在她臂弯里,任由一下下地顺着毛。

天空明明极燥热压抑,却似有潮湿的雾袭来,脸上摸起来一手湿。原来风雨欲来时,无处止歇,浮萍也无可回避。

林绣默了一会,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我们走吧。”

阿蛮仰头看她,用力地点点头。阿姐的眼神在阳光下仍是平静无波,那么的可以信服。

斜阳将坠,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更长,像个细瘦的“山”字。

褚钰紧抿着唇跟上去,悄悄问她,“阿姐,我们真的有地方可去吗?”

林绣往前走着,没有答话。

第11章 火盆烤洋芋 火光红软,香气纡郁。洋芋

耕者荷锄归家,走贩挑担而回,城内各家各户都飘出了饭香。

林绣思来想去,决定先去“老地方”凑合一晚,再做打算。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城郊泥土小道上,周围寂籁无声,偶有寒鸦惊起。

“吱呀”推开门,城隍庙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香炉里燃着幽幽一苗火。林绣给自己壮胆,前几天还在这施粥,不怕不怕。

只是走了几步,总感觉前方夜色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林绣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褚钰抄起根木棍紧赶几步,走在她身前。

“可是林姑娘和两个娃娃?”黑暗里传来苍老而缓和的声音。

林绣长舒了口气。

“嘿,老爷子。”褚钰扔了木棍跑上前去,阿蛮也笑起来。

“你们不是搬到移观桥了吗?难不成记挂我老头子才跑回来?”算命的刘瞎子揉揉眼睛,一把揽过两个小孩。

许是常在厨房,林姑娘的身上有种类似熟稻的香气,不消走近就能认出来。

“去你的,”林绣笑着想往他身上擂一拳,只是无处落手。怕把老头捶散架了,她又悻悻收回手。

一天紧绷的弦在此刻终于放松下来。

“房子塌了,过来暂住几日。”

极沉重一件事,被她轻飘飘几个字说出来,有种这是来郊外露营的错觉。

刘瞎子知道她的脾气,只低低地叹了口气,摸索着划亮油灯。

微小的火苗上蹿下跳,似乎不想拘于小小的灯盏,一下子将破庙照得亮堂而温暖。

他缓缓摇摇头,收拾起算命的旗子和小桌,“我要回家吃饭啦,水壶和柴堆就给你们留下。”

林绣有些羡慕。老头在城南处有一居所,不大,但和老妻二人住也足够。

把老头送出去,东西则很不客气地全盘收下。

她的银钱随身装在荷包里,这算是唯一的幸运了。把荷包交给褚钰,细细嘱咐一番。去找相熟的泥瓦匠,若还能剩下一点,就买几个山芋回来。

记忆里后院有口老井,只是不知现在还出不出水。林绣提了油灯摸到后院,虽然被草枝枯叶覆盖着,揭开井窖,小心翼翼地避开杂草尘泥,倒也能汲上来桶水。

不出一会,褚钰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背上负着满筠笼洋芋,居然还有壶酒。

行军水壶一样的酒囊里装了半壶,这种农家自酿的酒最便宜,度数却很高。她仰头饮了一口,只觉辛辣刺激,气味极大,身子都暖起来。

筐里的洋芋全部倒出来,铺了一地。颗颗黄皮,只是样子难看些。有的大如蹲鸱,有的只拳头般大小,均是麻麻赖赖,裹着厚泥。

林绣接了井水大致搓净上面的泥。铁箸拨出带着火星的炭灰,丢进洋芋去等着余温将其焖熟。

洋芋皮薄,用明火烧一会就糊了,需得用暗火的热气慢烘。炭灰黑魆魆的,洋芋深藏其中,只能勾勒出一个圆滚饱满的形状。

明明烤得半生不熟,却飘出些极香甜的味道,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铁皮汽油桶里一字排开的烤红薯。也是大小不一,不过个个都吱吱流蜜,析出的糖分被火烤的焦黑,分外勾人。

火没方才那么旺了,林绣折两捆树枝丢进去,又拨了拨灰。

照工匠所言,夯砖筑房、垒石为墙怎么也得半个月。而且重修费用不菲,这一荷包银子估摸着都得添进去。一夜回到穿书前,她不免十分头痛。接下来的日子就得重新盘算该怎么过,开店计划又要无限期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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