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53)

作者:斜栀 阅读记录

他看向林小娘,那笑靥很是晃人。

她脆生生道,“您且先等着,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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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绣觉得自己大约摸清了宋老先生的意趣,文人大抵如此,不喜大鱼大肉的油腻,独爱豆羹粝食的小清新。连李渔也说“脍不如肉,肉不如蔬”呢。

白米饭太寻常,大火炊熟菰米饭,据说入口有股清寒之气。林绣将菰米蒸的极透,一粒粒又尖又细,不似白米与糯米般抱团,而是自成一派。

两人各乌漆麻黑的一小碗尝味即可,若真当主食大吃三五碗,晚上回家必要消化不良。

主食有了,菜品还得细细谋划。

吃惯荤腥的人猛一吃全素菜必然有点难适应。林绣想起读《山家清供》时,曾效仿其中假煎鱼、胜肉夹的做法。主要在“无肉但着肉味”,比纯荤菜还让人垂涎。

头道菜是最经典的笋烧豆腐。老豆腐切成五花肉片般一指来宽,下锅炸至金黄,远看和肉真没甚分别。用老豆腐一则颜色相似,二来不会轻易夹碎,这是她以前在寺庙里施斋饭的手法。

以素仿荤,比荤更美,但不少饭店做的浓油赤酱,反而走上歧途。失去其鲜爽素净,就完全背离了素宴的初衷。

连诚斋先生也说“顿顿食笋莫食肉”,青笋褪去层层外衣,嫩生生鲜灵灵,不必多复杂的做法就满口清香。

趁锅里豆腐慢炖着,她淘洗好面筋,切成短短圆段。面筋孔隙大,酿肉酿豆腐都极好。现下与豆腐一同炸好,浇上豆酱与鱼露调的酱汁,仿酥脆鳝段的样子也很相似。

先手做好的两道菜已经上桌。

林绣刚走进厨房,余光扫过一片白花,又折回院子里。玉兰瘦长白嫩,很是馋人。中途间插的小食她想了许久,莫若摘些鲜花清清口。

鲜花入宴,无非热炒冷饮,凉调做汤,亦或做成糕饼点心。

茉莉银耳是大众做法,炖的软烂,黏糊糊晶亮亮,又甜又润。白瓷小盏装着,再点上朵饱满的茉莉花。

方才刚摘的玉兰花片大而舒展,味道轻盈,也可说寡淡。有时淡而无味也算个长处,老饕就常以花入馔,尤其喜爱玉兰。

许是古代油盐缺乏,大多数人都极爱炸食。还在学士府的时候,桃枝每天跟在她身后眼巴巴地望,“什么时候再吃顿炸鸡。”

按王象晋最推崇的做法,“花瓣洗净,拖面,麻油煎食最美。”林绣把每片花瓣都裹上面糊下锅炸,“嘶啦”一声瞬间膨胀开。

她又胡思乱想,若玉兰花馔生于日本,一定能加入“万物皆可天妇罗”系列。

大笊篱一捞,垫在竹叶上控油备用。林绣尝了一片,淡淡的很清幽。原模原样已极好,若想吃甜口的也可蘸以蔗浆和梅酱。

她也拈起一片喂给庄娴,边笑着解释,“这可是慈禧都爱吃的炸玉兰花片。”

庄娴不知她说的是何人,“想必和林姑娘一样是个会吃的。”

林绣悚然,不敢接话,逃回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葱、蒜、薤之类的严格来说都不能算入素菜,可惜少了“小五荤”,不少菜品味道大打折扣。因腥气难除,海里捞的、土里拔的诸位皆可退散。

林绣从墙根儿抱起个皮糙肉厚的老冬瓜,很遗憾地拍拍它脑袋。老人家,这次劳烦你为我出力了。

端到桌上时,前几份菜已被扫荡一空。林绣收起空盘,把这道“软炸肉”放至中央。

宋志孟夹起一块琥珀样的小球,翻来覆去地研究一会。

色若樱桃鲜亮,点了口脂般通透,凑近可看见肉皮与肥瘦夹杂。甚至连外壳都很酥脆,很像冰糖炒色、先炸后卤的烧肉。只不过用力一夹就碎,软塌塌的化在盘子里。

他吃了几块,底味是糖醋口,又勾点薄芡,嚼起来相当“肉头”。这味道很熟悉,只是死活叫不出名字。

“林小娘,敢问这状若樱桃肉的是什么?”

林绣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很详细地解释一番,“是冬瓜削皮切圆块,先蒸后炸。”

再细嚼两口,甜味应该来自蔗浆,他又奇道,“那为何有点微酸?”

林绣微微一笑,不过是加了点煮梅子的水。

说不了两句,她道声抱歉,先回去料理那道复原大菜。

宋志孟吃个不停,说话含糊不清,“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馆子,江大人果然有福气。”他自认爱吃,混迹于各种苍蝇小馆,竟没发现有这好去处。

江霁容只听到后半句,很矜持地一笑。

宋志孟从盘盏中看他一眼,耳根微红,估摸着是吃得太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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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绣对着厨房里不多的菜品思考良久,生出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各色蔬菜倒有,只是全非严格按照纸上所写的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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