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62)

作者:斜栀 阅读记录

甜品的香味让馋意无处遁形。

林绣家附近有家面包店,隔着一条街仿佛都能闻到烘焙的气息。这是专属精致碳水的香甜,以及榛子杏仁的炸裂感。

让人不由自主想象起雪白糖霜和棕黑可可粉、明晃晃的灯光、光采足以照人的橱窗,以及棕色制服满脸带笑的小店员。林绣每次都告诫自己克制,却总是忍不住走进去。窝在一角的沙发上,用半个小时吃掉慢慢挑选好的面包。隔着一层玻璃,好像外面的忙碌与劳累和自己再无关系。

此刻亦是如此,恍惚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画舫上还有别家小姐,彼此坐的不算远,甜香精准地钻人鼻翼。终于忍不住遣人来问,“好香的点心,敢问是哪买的?”

被问的丫鬟一头雾水。

林绣与沈宜对视一眼,她自己先笑了,“在移观道最中央的食店。不过此物耗时长,需先预定。”

那人笑着深深一躬身,通报退下。

三人合吃了这块蛋糕,沈宜舔舔嘴,有些意犹未尽。

陶如蕴还剩一小块,捏在手里慢慢吃,“谁让你都喂给那弹琵琶的女郎。”

林绣笑道,“别急,还有好吃的。”

她从另一个竹篮里摸出包酱田螺。

捧个猪蹄啃太不风雅,也没那么大胃口。此刻最适合边吃边聊,螺蛳小小一个,捏在手心正好。

陶如蕴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奇道,“你莫不是变戏法的。凭空哪得来如此好东西。”

酱螺蛳外壳黑亮,个个饱满。螺纹极漂亮,一圈一圈环绕周身。螺尾齐生生剪去,处理得极干净,只消牙齿抵住螺壳,撅起嘴一吸。当然力度不能过大,不然会溅一身汤汁。

刚捞上来的螺蛳需在箩筐里养一天,让它自己吐沙。淘米一样在手心揉搓,毕竟壳也是要进嘴的。

新鲜螺蛳连壳焖,不要别的配菜,一炷香即关火。盖子不能取下,还需让汤汁浸一浸味。螺蛳肉紧卷,韧而不老,像初秋刚从地里拧下的大白菜一样,心子被包裹地严严实实。

螺蛳自带一种泥土的淡咸味。

配料不过□□、花椒、八角、香叶,以及田它的灵魂伴侣泡椒。连着泡椒水也煮进去,香辣顿时腾空而起。

刚才灯光有些昏暗,现在天大黑了,画舫上的角灯就彻底明亮起来,映得明如白昼。

还很是青涩的暗壳螺蛳瞬间变得乌黑铮亮。

林绣出神地看向对岸,青山绵展,群鸟掠林,辽阔如画卷满铺。

沈宜边吃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林绣这才想起自己刚得的一坛酒,忙让小厮捧出。倒在碗中清亮亮,并非她常喝的甜酒,不过佐螺也很适宜。

用筷子吃可就贻笑大方,吃完螺一定要嗦手。最会吃的只需两根手指,一捏一挤,身体前倾,嘴凑上去。“啵”声就吸得干干净净,哪怕穿白衣都一点不染。

林绣介绍起吃螺的典故,陶如蕴学着她所说,果真又快又干净。

“因此有人调侃,螺蛳吃得好的人,吻技也一流。”

沈宜正吃着,不由捧腹,旁边倒酒的弹琵琶女郎也笑得花枝乱颤。

陶如蕴就差给她竖个中指,“促狭鬼。”

林绣也捧起一方帕子,接着螺蛳壳吃。

汪曾祺先生推崇五香煮螺蛳,白生生一盘,她却独爱重酱烧出来的辣螺。大火猛炒,因为其表面光滑,更显得乌黑发亮。也有老饕将剁碎的猪肉茸和荸荠碎塞进田螺里,加姜末、香蒌同焖,肉大壳肥,满得快要溢出来。露在外面的头蘸了酱极亮,颤巍巍的诱人。

“清明螺,赛肥鹅”,春天的田螺与初秋之时可谓天差地别。

春螺嫩,秋螺肥。一个和玉笋片炖汤,一个适合大口嘬肉。讲究的有加鲍汁和海参,扔几片紫苏叶更好看。

秋日的螺蛳腥气重,要施以重料才能掩盖。愈嘬愈有滋味,辣的舌头疼。韭菜炒也是极好,可惜现在的韭菜略老,不如做成上汤螺蛳、红油螺蛳或是鸡丝烩螺肉。

洗净的螺壳亮晶晶塞满玻璃罐子,一年下来她能存上几罐,权当贝壳欣赏。在江南也是小孩们的好玩具。

林绣笑着说下去,“有小孩玩心重,常比试谁吐的壳远。嘴里有劲的,钉在地上,真和螺丝钉一样。”

看沈宜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不由一愣。

沈宜笑着捶她,“我哪里那样傻。”

吃了半晌,螺壳堆起冒尖的小丘。

林绣想起之前特地去扬州吃螺,也是坐了条船晃晃悠悠。结果却大失所望,竟然是砸碎螺壳,只留螺肉烩的。她对此很是遗憾,少了嘬手指吮螺壳,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陶如蕴拿细长竹签挑着吃,竟也糊了一手汤。干脆让侍从给自己慢慢挑出来,串成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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