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74)

作者:斜栀 阅读记录

壶嘴旁小气笛跟安了个口哨似的,“呜呜”直响,据说壶心炭火能把水烧至一百余度。

偌大紫铜大壶,一手掀起,顷刻间水滚汤熟。

林绣这才明白,普通人还真干不了这个可谁让自己不普通呢。

想着从前旧事,她愈发坚定了亲手做茶汤的想法。不知道此朝有没有避讳龙,因此退而求其次,买把馄饨挑子最爱用的大茶壶。

天光乍亮,早起的鸟儿已经吃上饭,早起的人们也开始活泛起来。

苏柔在门前支起口黑亮亮的大油锅。豆皮卷圈抹面浆子糊好两头,一个接一个地跃入清油,浮起就捞出。抹上辣椒油或者甜面酱,趁热吃香的很。

卷圈与茶汤应是绝配。不过也有人爱泡着枣花糕吃,认为连着枣皮的白馍天底下最甜。林绣对此不屑一顾,甜的配甜的怎么能入口呢。

麻婆在脚店住了几天,一切打点周全,准备动身回津。临行前不忘再回来看看自己的小店。

毕竟几十年的感情了,她摸着门前的台阶,有些感慨。不过再看看忙出忙进的林小娘子,又笑起来。也罢,总要给年轻人机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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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新品吸引不少附近的居民,尤其是早早起床,拎鸟笼踱着小方步刚转悠回来的。盛京土著说话语调夸张的可爱,林绣听了总忍不住发笑。

“瞧您这饿得五脊六兽的,快请进来垫补着。”

听他们说话,还有点郊县味道。终日闲闲,气色也好,笑声都中气十足。林绣羡慕着,赶紧把两位迎进来。

端上茶汤,两人都有点惊诧,是黄澄澄厚墩墩的一碗。浮头佐料极丰富,红糖、山楂、黑芝麻、白糖、葡萄干、花生碎、青红丝,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再一喝,更是瞪圆了眼。

“若能来满满一碗嘎巴菜”老先生对着大粗瓷碗很是动容。

“沿碗边淋上麻酱和腐乳汁”老友同样满足地摇摇头,“简直人生无憾呐。”

他四下一环顾,声音有点颤抖,“敢问厨子是哪位?”

莫不是吃得不好?苏柔放下抹布冲出后厨。

“不不,好得很,实在是好。”老先生又喝了一口,感叹道,“这才是茶汤味。”从前在京城吃到的,不是寡淡如水,就是齁的糊嗓子眼。

攀谈才知,原来两位和苏柔一样,也是津州人士。谈起家乡的饮食风物,话音絮絮,怎么也说不完。末了还是拐回面前这碗茶汤,由衷赞道,“地道极了。”

林绣在旁听着,松了口气,生出些“同好”之感。

不得不说,乡愁是情感营销中最质朴最温存的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吃过故乡最纯正的,别的简直难以下咽。

茶汤不像别的吃食有攻击感,总是那么妥帖温柔,让人不禁眼眶泛酸,想起故地种种。不管是没牙的老人还是卧床的病人,热腾腾软绵绵一碗,谁都能吃。

还有种说法,只有津州本地人才知道。往里头插进调羹,倒过来碗,调羹要是掉出来,就算不正宗。

中学课文里就有篇讲的这个,黏软香甜的茶汤一沏一大碗,简直可以和会流红油的端午鸭蛋并称双绝。看得她口齿生津,秫米面撒两次芝麻,也亏厨子想得出来。

茶汤虽有点“上不得台面”,然而实在饱含稚拙之美。色彩一点不夺目,品相一点不诱惑,更无酸的、甜蜜的、麻辣的香气。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小吃,才最带给发现它的人惊喜。

林绣一口气说了许多,嗓子眼都发干。

桃枝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很快学会举一反三,“就像咱们店,虽然外面看着破破烂烂,走进来一吃嘿,味道真不错。”

林绣满嘴水差点喷出来。珠梨不忍直视,凝噎望天,“这说的是什么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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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如意馆有正宗茶汤的消息就插着翅膀满城飞。

林绣本来不好意思扯着嗓子吆喝,这下好,食客们自己寻过来了。

不光口味好,店里从大厨到跑堂的都是女子,更让人新奇。

不少食客慕名而来,一进店就招呼着,“来两碗茶汤,三个素卷圈。”

茶汤隐隐有取代状元及第粥,成为新晋招牌的趋势。

林绣对此倒没有意见哪样挣钱不是挣呢。及第粥的忠实拥趸桃枝却很不满,掰着手指细数,“若是江大人再来几回,肯定还是及第粥卖得好。”

茶汤上桌那一刻,像是揭开扣在木桌上的大锅盖,桌子才是美味的本体。在氤氲白气的诱惑下,味觉嗅觉视觉都糊做一团,只剩下端碗、吮吸的机械记忆。有位名家形容此为“筷头像雨点,眼睛像豁闪”,林绣四顾一望,店里果真风雨交加。

本地人喝茶汤讲究礼仪,不能用调羹乱豁楞,只能溜着边儿慢慢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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