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和大司马(2)

燕青垂眸,“儿臣知道了。”

魏太后的眼中似有万般不放心,怜爱无比地替她理着衣襟。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避开对方的亲近。

时辰已不早,母子二人就此分别。

帝王摆架早朝的仪仗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若干宫女太监。燕青走得极慢,旁人都以为她身体尚在虚弱之中。实则是因为龙袍太过繁复,她生怕踩到自己的袍摆。

过北斗廊,即入太宸殿。

上朱台,坐龙椅,享百官叩拜。

一声声万岁如白浪逐风,一阵高过一阵。

她背靠雕龙漆金的龙椅,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众臣对此习以为常。

这是太宸殿,穆朝的王权中心。

金漆云顶祥龙柱,藻井蟠龙轩辕镜。

燕青坐在轩辕镜正下方,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朱台之下的文武百官。冕旒如流苏般来回晃动,晃得她如梦如幻。

旁人穿越最好不过公主郡主皇后,她这一穿倒是穿得极其到位,一上来就是一国之君。可惜她比谁都清楚一个事实,自己仅是一个吉祥物,穆朝真正的掌权者是大司马萧应。

萧应,字旻天。

旻天二字足见此人之野心。

这般权势滔天之人,不是严肃刻板的老者,也不是络腮满脸张狂粗鲁的武夫,却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朝服金冠,宽袍广袖。既有名士之风骨,亦有上位者的霸气。若只是气势过人还自罢了,不想他还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面白神冷,五官完美,那眼睛似寒玉一般没有温度。眸漆而深,无波无底,令人如感深渊在召唤,蓦地升起冰冷恐惧之意。

燕青与他的距离,只隔着七阶的朱台。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对着龙椅偷偷流口水,但她知道对方必定视皇位为囊中物。

她如坐针毡,觉得龙椅无比硌人。

朱台下的朝臣们泾渭分明,一方是以魏太师为首的士族门阀,一个个峨冠美须,或中年或青年皆是清一色的美男子。

另一方是开国功臣之后与举荐而仕的人才,这些人或老或壮,鲜少有年轻者。他们眼神恭敬神态卑谦,全是臣服谨慎的模样。但是他们恭谦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坐在右侧最前面的萧应。

慕容家的先辈们骁勇善战,与萧氏先祖共同打下这一片江山。当年曾有慕容与萧,江山共挑之说,可见萧家的地位。

前几代的皇帝们争来夺去,你杀我我杀你,往往一个龙椅还没坐热就被下一个给干倒。他们中有的倚仗萧家,有的借力魏家。所以到了她父皇顺昌帝手上,穆朝已是魏萧两家平分天下。

两家相互制约,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

前朝有萧家,后宫有魏家,皇帝夹在中间。

近几年萧应越发势大,魏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不论以后是萧家上位,还是魏家不甘落后,夹在中间的小皇帝注定会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这样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妙。

“陛下,臣有事启奏。”上前一步的是齐司空。

穆朝有四大士族:魏赵王齐。

这是一个王侯将相皆有种的时代,没有科举只有祖荫或是军功举荐。

齐家虽是四大士族之末,但齐家依附的是魏家。齐司空是魏太师的马前卒,一举一动都是魏太师的授意。

燕青神经紧绷,她这么一个吉祥物能做什么主。真正斗法的是萧应和魏太师,她不过一个可悲的工具人。

齐司空神情激愤,“捐田应当量力而为,一百顷太多,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萧应主张士族捐田,四大士族以一百顷为准。齐家是一百顷,魏家则要两百顷。一顷为五十亩,便是五千亩与一万亩。如此一来,这些士族或多或少都要脱一层皮。

燕青暗自咂舌,再看那坐着纹丝不动的美男脑海中闪过四个字:美人有毒。

美人之毒,毒得张扬跋扈。

“陛下,臣以为齐大人言过其实。齐家积厚百年田多地广,区区一百顷实在是九牛一毛。”美人的声音很好听,冷而清越,似寒泉又似冰玉。

“萧大人,你莫欺陛下年幼而胡乱指责。我们齐家向来忠君不二,下官又岂会瞒报事实。求陛下明查,臣等确实有心无力。”

“齐大人,陛下金口玉言,你不遵旨便是欺君罔上。欺君之罪当诛!来人哪,革去齐大人的冠帽,拖出乾坤殿!”

美人一怒,天地失色。

燕青不由得瑟瑟发抖,她对萧应的惧意一是本能,二是原主残存的意识。萧应敢在她面前发号施令,已到了目中无君的地步。

齐司空是魏太师的臂膀,若真赶出朝堂,无异断了魏太师的一条手臂。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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