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失恋了。

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有些呜咽的声线，伪装说道，“爸，我今年过年不回去了，公司里要加班，等我再努力一段时间，就可以升职了，回头在首都里买房子，把你们接过来一块看看首都的风景。”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传来了男人有些哽咽显得有些怪异的声音，“那，那爸知道了，囡囡明年一定要回来啊，爸妈也不需要你买什么大房子，咱们在老家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啊。”

杜倩想到了自己男友，理所当然地嫌弃自己是外地户口的话语，她的声音变得凌厉了些，“爸，人都是要向上的，妈不是有个朋友总是找她要东西吗？妈身体又不好接到大城市来，不仅可以让好的医生仔细瞧瞧，还能避开那个朋友，地里种的那点青菜都叫那个女人拿走了吧，你让妈也不要总是给她东西，给她东西干什么呢？”

电话另一头传来杜倩母亲的声音，“妈要是听你的，那你过年回来吗？”

杜倩沉默了。

最后电话另一头的人只说道，“我跟你爸知道了，囡囡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回头我把家里腌的腊肉装一点，看能不能给你寄过去。”

“妈。”杜倩有些难堪，难堪于明明自己是在办指责自己的母亲，可她却满心满眼只有她，“首都什么都有，我要是想吃腊肉了，可以去超市买。”

“超市做的哪有妈灌的腊肉好吃。”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妈我就先挂了啊，等会晚上还加班呢。”

“仔细累着你，囡囡你要是累了就请假休息，你……”

杜倩后来只是想到那时候把电话挂断时自己的心情，就控制不住的躲在一旁崩溃大哭。

南方的老家里，她的父亲躺在床上，已经中风有一段时间了，大夫说，他父亲的病症不严重，只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就好。

可老父亲闲不住脚，一想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红红火火的，就自己家一片漆黑的算怎么回事？

就回了家和妻子商量着，女儿过年回来要多准备些好吃的。

杜倩却在电话里说，她不回去了。

如她自己所言的一样，她在公司加班。

过完了这个年，她收到了上司说她升职了的邮件，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家乡母亲的电话。

“囡……倩倩……”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明显异常。

杜倩却很激动的说，“妈，我老板跟我说我升职了，等再过两年，我就可以攒到钱买房子，把你和爸都接到首都来了！”

“杜倩！”电话另一头母亲的声音从虚弱无力变为了严厉到像幼时杜倩犯了错一样。

本能的，杜倩屏住了呼吸。

“杜倩。”杜倩妈妈的声音又重新软了回来，止不住的哽咽终究控制不住的泄露出来。

杜倩只能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女声经过电磁的转换后显得不那么清晰的在说着，“杜倩，你爸没了。”

手机是怎么跌落在雪地里的，杜倩已经忘记了。

父亲又是怎么下葬的，杜倩也恍恍惚惚想不起来。

母亲的情绪平复的比看起来比想象的要快，只有回到老家，夜晚杜倩起夜上厕所时，能听到从母亲房间内传来的哽咽声，久久不绝。

挂在墙上的腊肉依旧色泽鲜亮，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冰箱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放在玻璃罐子中的橘子罐头。

很久没有人动过的罐头，早已经过了赏味期的，罐头的盖子边缘还有着霉迹。

杜倩再也控制不住地伏在地上崩溃大哭，房间内是母亲克制的哽咽，客厅中是杜倩久久不绝的哭嚎。

杜倩处理完丧事后，回到首都，上司说：“你的职位之前就已经提升了，所以请假对你没什么影响，你家里……节哀。”

杜倩惨白着脸告诉他，“很抱歉，我要辞职了。”

首都的风景很好，只是不适合她。

男朋友她也很爱，可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和他母亲的嘴脸。

她想回到那个家，回到那个父亲每次想拿着烟斗待在室内抽烟时总是会被母亲呵斥，“囡囡还在家呢，你一天天的干什么？”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拿着烟斗出门的场景。

她想回到那个父亲偶尔会唠叨着她，“家里橘子树年年都结橘子，吃了几十年囡囡也不嫌腻。”

她想回到那个曾经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着，“橘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的时期。

舍弃9/10的灵魂，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过去？

这是记忆的最后了。

戚叶感受着那心脏上止不住的抽痛感，抹去了眼角渗出来的眼泪。

她挑选的时机很有趣，正是那位男朋友说，“但凡你跟你同事一样有个本地户口，我才懒得和你计较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