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一双眼睛瞧住陆浑，自顾说道：“听说这不死神功，平日里并无用处，既不让人功力大升，也非使人刀枪不入。非得等到那性命垂危的要紧关头，才显出神奇来。无论你是五脏俱裂，还是血流不止，这不死神功都能保住人的最后一口气，让人决不致死去。”女子的声音悦耳：“陆公子，这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功啊。”

“被传为不死神功拥有者的我，竟然还没有你们知道的清楚。”陆浑苦笑道。

“不死，只不过是江湖人做的一场幻梦。”慕长明轻声叹道，他走近窗前，看着窗外一片尽态争妍的花红柳绿，“叶会凋落，花会枯萎，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不会逝去的。反而因了这逝去，更显出花的娇嫩，鸟的活泼，生命的可爱。对死亡的敬畏，让我们学会生命的珍贵。”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一个江湖人。”青阳看着慕长明的背影道。

“这你就错了，江湖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的。”陆浑笑道：“有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也有他这样善心到连蚂蚁都不忍踩死之人。”

酒是去年埋在树下的，挖出来时两人的袖口都沾了些泥土。陆浑注意到，青阳动作及其自然的为慕长明拍打袖口。男子长身玉立，出尘脱俗，女子姿态天成，风流写意。站在一起，当真宛若一对璧人。

陆浑在好友的小楼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人醉起来比谁都厉害。他醉的不省人事，最终在一阵肚饿中醒来，不知今夕何夕。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推窗而望，满目春色。远眺而去，隐见垂柳霭霭，桃杏簇红，酒旗招摇，当真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陆浑又朝下看，慕长明在院中莳弄花草，青阳在石桌前擦拭她的长剑。花木扶疏，天光融融，院中的气氛又是如此的宁静、和谐。陆浑此时才感到真正的踏实安定下来，这一年来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温和。

青阳擦剑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与楼上陆浑相遇。

陆浑突然想到第一次在小楼见到她的情景，不过此时在楼上的是他。

“你睡了三天三夜。”楼下的青衣女子挑眉道。

好友一身雪白外袍立在花木边，此时也正看着他，笑意疏浅。陆浑摸了摸肚子，向着楼下的二人高声道：“难怪我一觉醒来便觉得饥肠辘辘，此时若有一头牛在我面前，我恐怕也能将他吞了去。”

院中的两人哂然一笑。

三人一起朝着城中最大的酒楼而去。

西洲楼设在最繁华之处，大门临街，门前往来熙熙攘攘。后接翠湖，楼上客人可遥看翠湖风光。三人入了酒楼，已过饭时，但楼内依旧坐的满满当当。西洲楼共有四层，愈上愈可俯看城中景色。三人在二楼拣定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小二奉上茶水，又点了酒楼内的七八样招牌好菜。三人此时已不再言语。小二刚离，青阳便扶着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青阳安抚的将慕长明的手拿下，道：“我会手下留情的。”

陆浑与慕长明二人坐在楼上端茶浅饮。听着楼下几道惊呼，几声闷哼，便没了声响。接着又听得街外闷了几声响，起了惊呼声，步履摩搓声和隐隐的刀剑相撞的清越之声。

陆浑放下手中的茶：“这位青阳女侠的脾气倒是与你相反。”

“这一路上的窥探肯定已让她很是不快。”慕长明微笑道。

“相较追杀而言，窥探已是和风细雨了。”陆浑把玩着指尖的茶碗。

“也只有你，在此等境地下还能如此轻松。”慕长明道。

“有你和青阳在我身边，我自然轻松。”陆浑道：“青阳的剑法之快实乃我平生未见。”

“一年前我初见青阳时她还不会半点武功。”慕长明轻飘飘道。

陆浑奇道：“她可是得了什么奇遇？”他没有怀疑好友说的话，因为谁都知道慕公子出口的便是真话。

“她并无什么奇遇。”慕长明微笑道，他目光放长，回忆起初见青阳时的情景。

一身青衣的女子走进他的小楼。那时天还亮着，但橘红的霞光已经铺陈在天空和水面上，他正在窗前欣赏晚霞的绚丽，陌生的女子来到小楼，开口道：“他们都说你能帮我。”

他惊讶于她与晚霞相媲的美丽，轻声问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困难？”

青衣女子道：“我初来此地，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认识的人。”

慕长明微笑起来：“那么现在这些你都有了。”

青阳在小楼住下，半个月后，她问他：“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人既会飞又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