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富她啊(237)

当初为什么来,他也忘记了,只记得没待太久,至多一小时。

但是足够他记住那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他打开房间门,走进去,环视四周,会心一笑。

还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那会儿,我半天没找着厕所,误打误撞闯进来,秦措还不高兴呢,他——”

常佑转身,止住话头。

纤纤望着室内的一切,怔忡,惊讶,困惑,不可思议。

常佑试探的问:“你……你没来过?我以为,房间是你和秦措一起布置的。”

纤纤沉默。

不是,她从没来过。

秦措说,这里是金库,存放的收藏品最贵。

她对他的玩具一向没兴趣,也不上心,被他拖着过来,只觉得烦恼,竟然从未想过,打开这扇总是关着的门。

这哪是什么金库啊。

这是白纤纤整个学生时代的展览室。

房间里和客厅一样,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书桌。

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玻璃框,装着她曾经获得的奖状。

稍微偏下一点,则是一张又一张打印纸,记录她每次的月考成绩,只要能上榜,都在。

纤纤面对墙壁,静默无言。

七中的惯例,月考成绩出来,年级前十的光荣榜单独打印,字体特大还加粗。

秦措从未掉出前三。

而她,她的成绩不错,理科尤其出众,却总是在作文方面想象力过于丰富,随性发挥,乱写语文和英语的文章,严重拉低总分,被老师批评了无数次。

她和秦措,从没有在一张纸上出现过。

这儿没有秦措的名字,只有五十名开外,只有她。

纤纤走到另一边。

书桌的抽屉里存放了不少零碎的小物件。

她的学生证,她的公交卡,她无聊画的涂鸦,她和他共用多次早就坏掉的折叠伞,她问他借的涂改液……还有一只泛黄的纸飞机。

依稀记得,那天上自习,她折了一只纸飞机往后扔,纸飞机飘飘摇摇,落在少年的卷子上。

秦措拿起来,看了一眼,放进书包,继续做他的题目。

那时候,秦学长还是相当高冷的。

纤纤展开纸飞机,手指抚过一行端正的小字。

——学长,生日快乐!

“那天,我不小心闯进来,看见你的奖状,还笑话他,我说秦措你这浪漫用错了地方,只有爸妈才给闺女贴奖状。”常佑在旁说,“他就赶我走,还不准我说出去。”

他走到窗口,指着一张剪下来封进玻璃框的报纸残片,内心百感交集。

“还在啊……”

常佑安静地站了会儿。

“我到现在都记得,秦措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说学习以外的事情,就是这一天。”

他盯着旧报纸,透过岁月腐蚀的文字,恍惚看见了少年秦措的脸。

“他说,白纤纤拾金不昧上新闻了,你看见没?”

那一瞬间,少年还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语气却自豪,比他自己全国竞赛获奖更骄傲。

常佑笑了笑。

因为这许多淹没于流年岁月中的小事,所以多年以后名利双收的秦总突然辞职,便不再值得大惊小怪。

也没什么好惋惜。

那个人只是有更在乎的东西罢了。

纤纤将纸飞机重又叠起来,放好。

她抬头。

这个地方。

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时间,他们的人生。

秦措最想珍藏的,是她。

*

常佑送到小区门口,纤纤执意自己走。

天寒地冻。

夜风夹着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片,吹的人透骨凉,刮在脸上生疼。

纤纤浑然不觉。

她想起科林说过的话。

那位老人说,上帝造人,成双成对,每个亚当都有他的夏娃。

她肯定不是上帝造出来的。

在这世上,却也有一个人,沉默地珍惜着她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向她奔赴,用尽全力。

前世,他死在北海边缘,离她那么近,终究错过。

于是此后无尽的时光,她太想知道,当年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奔赴北海。

后悔吗?怨恨吗?

如果能见面,他会不会骂她太狠毒,断他一世气运,害他受尽苦难,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想见她吗?思念她吗?

至死向海奔跑,倒下的那一刻,濒死的瞬间,他有没有想起她?

有没有想起他们在人间走过的路,看过的春夏秋冬?

有没有想起他给她起的名字,在她手心写下的善,第一次亲吻撞在一起的额头?

……还喜欢吗。

也是从那以后,她突然很想试试当人,想知道人类的脑子都在想什么,想知道那个人离开她之后,短暂的余生怎么度过。

他在雪山之巅仰望星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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