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动不得他，难道也动不得方才那些人么？你们瞧瞧，这里面可都是这三个月的杰作，哈哈哈！”

顺着燕黎手指的方向，二人望向了那暖池，便见池水上，覆盖着一层古怪的乳白，周围浓郁的酒气中，还夹杂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气味。

李明觉鬼使神差一般地明白过来，吓得往后倒退几步，惊道：“你还真是疯了！疯了！”

燕黎不可置否，抬起醉醺醺的脸，深深凝望着李明觉的脸，猩红的双眸中，翻涌出异样浓烈的苦色，唇瓣蠕动了许久，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很久之后，他才告诉二人：“我送小景投胎转世了，他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生命中再也不会有我。他自由了。”

李明觉听罢，心里略松口气，暗道这样也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两个人都好。

即便过个百八十年，小景重塑肉身回来了，可两个人都阅人无数，身经百战，很难消除芥蒂。

分开也许才是最好的。

只是李明觉不甚明白的是，放都放手了，小魔君怎么还如此这般醉生梦死，酒池肉林的。

方才那些人，粗略估计也得三十好几个，小魔君这身板还挺耐折腾的，折腾了三个月，怎么还没死？

“二位贵客光顾魔界，真是蓬荜生辉，是在下有失远迎了。”

燕黎翻身从水池里站起来，随手捏了个清洁之术，整个人就穿戴齐整了。

“我请二位出去喝酒，如何？顺便……带你们去看看小景，他已经三个月了，再过几个月，便出世了。”

李明觉没吭声。

是这样的，他得考虑一下师尊的意见。

如果师尊和他的意见相同，那就听他的。

如果意见不同，那么就听师尊的。

而且，李明觉的酒量很差，酒品也不好，最是容易醉酒胡闹，没准会喝酒乱来的。因此，江玄陵也不喜他出去喝酒。

但挺喜欢两个人私底下一起喝，毕竟小徒弟喝醉酒的时候，热情主动得让人欲罢不能。

遂也点头同意了。

如此，三人离开魔界，由燕黎带路，来到一户高门大院，庭院里正坐着一位怀孕的妇人，穿着华服，瞧着慈眉善目的。

燕黎道：“她腹中的孩子，便是小景了。我以半数修为，换了小景转世为人。这家是我千挑万选的。小景会是这家的独子，一生富贵荣华，平安顺遂。”

李明觉点了点头，觉得燕黎平时尽干些缺德事儿，眼下终于行了件好事，难得，难得。

“……走吧，我们去喝酒。”

燕黎寻了个酒楼，开了个雅间，等酒菜上来，便合上了房门。

三人围坐在一起喝酒，李明觉知道自己酒量差，喝酒还知道先吃两口菜，然后再慢慢喝。

燕黎却好像一心买醉，抱起大酒罐子，吨吨吨就往嘴里灌。溢出来的酒水染透了他的衣领。

他也浑然不觉。等喝醉之后，就开始念念叨叨，谈起年少时的种种，说起和小景年少时多么相亲相爱，又有多么开心。

因为当时年少，所有的感情都懵懵懂懂的。又说他这些年，睡过了多少人，男人女人多到他数不清了，可他们都不是小景。

说到最后，就捂着脸痛哭，哭得比死了亲妈还伤心。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燕黎作恶多端，害了小景一生，可到头来哭得惨兮兮的人，还是他。

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一样，哭得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燕黎哭着道：“我……我直到现在还忘不了他，我舍不下他，我只要一想到，他日后长大了，要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生前与他同床共枕，死后与他同棺而眠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就觉得……觉得心都要碎掉了……”

江玄陵：“……”咎由自取。

李明觉：“……”英雄所见略同。

“……我曾经同他拥有过一个孩子的！曾经拥有过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如果当初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了，那么一定和明觉的女儿，生得一样可爱。”

李明觉：“你说就说，别扯我的女儿。我女儿可爱，那也是我的女儿。”

“是我亲手把孩子弄死了，我当时糊涂了，我不知道小景会怀上孩子……还让那么多人欺负小景，就连小景肚子大了，我也没察觉，还以为是他被太多人羞辱，遂才……”

燕黎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吨吨吨地往喉咙里灌酒，等灌了一通，又开始哭诉：“我后悔了，我从来都没想过，他会离开我！”

李明觉叹了口气，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他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小魔君死活不肯听，把小景呼来喝去的，还让那么多人欺负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