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舟站稳后，抬眼看清了来人。

对方是一个青年人，估摸着得有二十五六，身强力壮，穿着平日里那件黑色保镖西服，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大半夜要到哪里去。江寄舟本来还想搭话，但看对方面部轮廓冷硬，神情一如往常冷漠。

阿五似乎是很讨厌他的。估计扶了把他还觉得晦气。

江寄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头尴尬道：“谢谢。”

“别说谢谢。”昏暗中，这位冷漠严肃青年人扯了下嘴角，讽刺至极，“我不需要。”

恶意言语入耳，江寄舟宛如被长矛刺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带：“现在很晚了，你要出去吗？”

“嗯。”

江寄舟抿唇，盯着他，“去找亲戚吗？”

“不是。”阿五嘲弄道，“你知道为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装模作样什么？

昏暗之中，阿五盯着江寄舟的脸，像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的鬼，他匍匐在黑夜里，只等待着给仇家致命一击。

江寄舟恍惚了下，这种气息他只在顾二少爷身上感受到过。也不一样，顾二少爷像褪去蛇皮的冷血动物，是有温度的，哪怕摸上去是冰冷滑腻，但江寄舟至少能感觉到他是活物。

毫无道理的恨意翻滚而来，逼得江寄舟下意识退后一步。

阿五看着他退却，嘴角嘲讽，朝大门，往外走去。

江寄舟疑惑，他总觉得阿五很怪，生活中有意无意望着他，眼神蒙着雾般看不穿，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敌意。

“重活一次”……

"你为什么要跟南一来往，然后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者换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摄影作品在网站上出售？"江寄舟转身望着他的背影。

男人脚步一顿，整个人凝滞住，像是木头。

“你就是个小偷。”他避而不答，只说，“我厌恶你的一切，甚至是皮肉躯壳。”

得到这么一句话。仿佛钉子竖起，随即被巨锤敲打，直接凿进木头里——尘埃落定。

江寄舟僵住，眼神错愕。

他还欲再确定，可阿五眼神一冷，突然皱眉，望着他的方向又说了什么：“顾北辰他是在骗你……”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江寄舟身体震了震，立在原地，几乎要失力跌坐在地。

后方恰时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

江寄舟侧头，对方轮廓锋利而毫无瑕疵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恍惚。第一眼明明便是阴郁，他之前是怎么会看出几分熟悉与安全感的?

“阿五刚刚说了什么?”青年将他失神状态收于眼底，眉峰微微隆起，“他不是好人，你不要信他。”

他仿佛诱骗说出那句话，以为江寄舟会如往常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哪知江寄舟突然抬眸，定睛看着他：“那我能信你吗？”

他眼里茫然不解与惊惧甚至还有喜悦的情绪……如江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得知了事实。

他还是想要对方自己坦白：“你没有得绝症是不是？”

“……。”

该死的阿五。

平时闷声不响，关键时刻放炸弹，还放完就跑。

顾北辰低骂，他抬眸，朝着年轻男人的方向：“我很抱歉。在搞垮顾家老宅后，我本来想说的，可是……”

“可是你没有。”江寄舟难以启齿道，“你让我跟你在一起。”

“你也说过你不喜欢欺骗，为什么要这样?”

江寄舟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觉得恐怖，抗拒，想要逃离。

这逃避姿态显然刺激到了顾北辰，他眼尾发红，攥住他的手：“因为我喜欢你、想要你。”

“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因为想要爱，更多的爱，所以哪怕付出一切，不择手段，遍体鳞伤被人鞭打着踩在脚下也没有关系。”顾北辰停住，伸出手，不顾一切般想要牵住他，“江寄舟，你听我说……”

江寄舟控制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看到青年掌心的疤痕，暗红。

江寄舟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疤，因为他曾亲手摸过、低头吻过，那是顾二少爷给予他的特权。

他每次吻那疤痕，心里都异常柔软，那代表着对方对他毫无隐瞒。两人亲密如同一人。

可现在呢？

青年没有想到他会避开，缓慢而不可置信低头看去，手臂凝滞在空中，袖子随风微动，有些孤寂。

江寄舟张了张口，哑然。

几秒后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顾二少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下来。行吗？”

他要好好想想自己跟顾二少爷的关系，还有所谓“五一”的事情……

青年没有抬头，看不清神情。

江寄舟失魂落魄转身，直接走出这昏暗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