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薇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难道爱情真是迷药，让一个女子甘心为了情人出卖自己的国家，不惜生灵涂炭，也要远走高飞？

她去大都督府求见谢骏，向他打听陈蔷的判决是什么，何无意外的，是死刑。事情的大致情况已经上表朝廷了，只等抓获莫明后，朝廷最后的判决就能下来了。

陈良一家已经收拾东西去京城了，临行前都没人来过问陈蔷的事，仿佛陈家根本没有这个女儿。钟刺史也写了休书，与她撇清了干系。

白若薇提出想去狱中见一次陈蔷，谢骏看了白若薇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守卫带着白若薇走过黑暗且散发着异味的甬道，走过一个个关押着犯人的囚室，最后停留在一个囚室前。

白若薇隔着囚室门上的小窗口看向室内，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透气窗，她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囚衣的女子，囚衣上都是斑斑血迹，披散着头发，背对着她坐在角落的床上。

白若薇让守卫打开了牢门。铁链刷刷的声音也没能让那个女子回一下头。

白若薇走近略有些霉味的囚室，一直走到那女子的近前，轻轻唤了一声：“大表姐！”

陈蔷似乎震了一下，并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

白若薇见她不理她，也不生气，而是跟她说起了她在明州城做的那些事，她是如何去瓯州借兵，被瓯州刺史赶出来，又赶去杭州，然后千辛万苦的借到了兵，连赶了四天四夜的路，终于赶在明州城破前，救下了一城的百姓。

这些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就是陈太傅夫妇面前，她也只是淡淡揭过，并没有说的如此详细。但这些事，只要她一闭上眼，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她仿佛跟一个好友在聊天般，细细地说了很久。

陈蔷一直没有回头，也不说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白若薇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我没告诉过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并不是在刺史府的菊花宴上。我来福州的第二天，正好是重阳节，我去海神庙看热闹，正好遇上你在上香，我听到别人喊你‘陈夫人’，又听说你是刺史府的女眷，就猜想你是不是我的大表姐……也就是在那天，我因为迷路，在后院厢房见到你和一个男子私会……”

陈蔷的身子又震了一下。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我外祖母。外祖母说清誉对一个女子何其重要，我没见过你，不能盲目地为你定性。所以我一直没有对别人说，直到在菊花宴上遇见了你，我觉得你是个难得清醒的人，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决定将这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白若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蔷的反应，见她还是不说话，突然生气地说：“但是我现在很后悔，爱情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了当时的一丝不忍心，一直替你隐瞒着，结果呢？你串通倭贼细作，差点害的明州灭城！陈蔷，你知道明州一役，死了多少人吗？光将士就死伤两万多，还不包括老百姓！是什么让你觉得，只要能和一个人长相厮守，哪怕山河倾覆，血流漂杵都无所谓？”

“若薇，曾经我也像你这样，有着青春美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嫁一个风流才子，生几个乖巧孩子，不需要荣华富贵，只要夫妻和顺，白头到老。但是我嫁给了一个比我大三十六岁的老头做填房，只因为我的父亲空有才华却时运不济……我做错了什么？世人皆负我，为何我要怜悯世人？”陈蔷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点绝望。

“那莫明就没有负你吗？你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你如果真想和他双宿双栖，就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带他来见你，陪你一起死，你们去另一个世界长相厮守！”白若薇冷笑着。

陈蔷又沉默了。

“你妹妹救了三皇子，今上将她赐婚给了三皇子做侧妃。你父亲因为‘教女有方’，也升了官，一家人都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京城。你也可以放心了！”白若薇哼了一声。

陈蔷突然像发狂了一样，去捶打身边的墙壁，边捶边喊：“凭什么？教女有方？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再拉上另一个女儿吗？我到底算什么？”

白若薇看着她发了一会儿疯，渐渐地平静下来：“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莫明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个条件。我死后，帮我找块风水好的地方独自安葬。我不想葬在陈家祖坟……”

白若薇点点头，“你不想……跟莫明合葬吗？”

陈蔷冷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我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在我身边，连最基本的同生共死都做不到，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