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相(5)

作者:秦君隐 阅读记录

说到此处,薛祁停下了。大抵是这几日过于疲惫,眼前有些昏花,猛灌了一口浓茶,闭目揉着额头许久才缓和些。

“大哥?”薛继觉出异样,想扶他回榻上歇息会儿。

薛祁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不必,我一次说完了最省事。”

“保太子是保不住的,这些你总知道,太子被废,皇后也被废了,涉事的将领全族发配边疆,有的在路上便去了……祖父便是其一。”

薛继琢磨了许久,似乎是明白了些,却又不全明白。

薛祁继续讲述着:“祖母出身薛氏,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名门望族,带着子女下人回了江陵,父亲继承了些许产业,又自己打拼将门面做大,渐渐撑起了整个薛家。”

“咱们家,是功臣之后,亦是罪臣之后。你若要入仕,这路比旁人还要险上百倍。”

一时无言,屋中静了下来。

薛继除了大哥从没怕过什么,哪怕是知道了家中秘事,依旧莫名的坦荡,他不惧路上的险,要站上权力的顶峰哪有不险的,他只怕家中长辈不许他向前。

薛祁说完了,开始专注用早膳,不久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几日陈渝领着差使回来,大抵又要设宴。”

“陈渝兄要来?”薛继心中一跳,已有了心思。“我……”

“你就放心吧,都知道你中举,陈渝特意关照了,非要你一块儿去不可。”

那感情好!薛继心底乐了,陈渝在安王面前吃得开,在朝中也说的上话,本就有几分关系,能去见上一面总是好的。

薛祁看他眉间都是笑意,怎么不明白,面色冷了几分,似是警告道:“我劝你把心思歇了,当官的人心是黑的,陈家清楚着咱家底细,利益驱使……讲不讲情分可不一定呢。”

薛继知道这个道理,可若是陈渝,他不信。

陈渝是何人,出了名的正直,倒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就是个是非看得重,与友人讲义气的性子。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朝中在各地都有故交旧识?安王又怎会随意信任一个商人。

“陈渝兄是哪日设宴?”薛继忽然想起昨日水莺儿来,仔细算算日子相近,陈伯父该不会还请了陈渝……

“本月十六,陈伯父设宴后一日。”薛祁答道,看了一眼幼弟的神情,猜到了几分。“陈伯父设宴也请了陈渝,只是……他一贯看不上陈绍。”

“噗。”薛继乐了:“难怪昨夜那戏子脸色这么难看。”

薛祁难得没讲道理。打实说他见多了市面,身边多得是这等女子,几曾将这种身份当做过长辈?

只可惜了陈绍,还是个孩子,被这小家子气的娘连累成这副模样,平日也没少被人辱骂,只是碍着他娘得宠不敢明着欺负罢了。

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撤去早膳的时候也差不多正午了。

常氏顾着来道贺的宾客,没闲工夫搭理他们。薛祁没说话,没人来传唤,薛继坐立不安,不知该不该走。

“上个月那家女子还说年纪小不急着嫁,今儿就跑咱们府上说媒来了,可不可笑……”

“咱们小少爷多少年前就跟沈家定了亲,江陵谁家还不知道啊!也不瞧瞧她们姑娘什么姿色,就想往咱们这儿塞。”

门口传来声响,下人嘴碎,前院的事儿这就传到后宅来了。

薛继面上一热,抬头看向大哥,有些无措。

薛祁正翻看着账册,他其实也不愿多阻拦薛继,长大了总是要有自己的想法,总不能把人绑在府里不让出去。如今薛继也十七了,他管不得许多,能问上几句,也只能过问几句罢了;

“你的决定呢?”

“我想去。”

薛继一咬牙,起身双手垂下直直立着,神情严肃,这是决定了,不改了。

“大哥,家中有你,我从未接触过生意,留下怎么也就是个败家公子,我想走自己的路,我想有自己的路。”

“你不怕步入先人后尘,落个粉身碎骨?”

“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青史留名了。”

薛祁没想到他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血的往事就摆在面前,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作出决定。叹了口气,竟不知如何劝他。

“父亲给你定了婚期,正月十七,你要如何对你的妻?”

人总是先成家才立业,可成了家就多了一份责任,一丝牵绊,他不怕,他的妻呢?薛继又沉默了。

不知是炭火烧的太暖了,还是早晨衣裳穿多了,又或是心中的热血难以流露,惹得背后汗如雨下,心中又是急躁又是烦闷。

“热了就出去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说。”

过了正午,雪却下的愈发大了,抬头看不见阳光,倒是雪落在眉间冻得人龇牙咧嘴。地上积雪极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离靴口就差了两指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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