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亦道：“白家也不是第一次闹笑话了，二十多年前就闹过一次。”

智勇侯蹙眉：“我说的是白家。”他知道儿子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娘嫁给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笑话？她是你娘。”

白谨亦道：“如果要说白家的话，我外祖一去世，白家便把我的名字写回族谱上，如此出尔反尔，难道不是笑话？我当年没有反对，并不是我不能，而是一则我年幼，不想因为此时欠下人情。二则也不想外祖一世英明因为此事而添了笑话。三则是当时我便打定主意一生不娶，所以姓什么于我而言也不重要了。”

智勇侯没有想到他记着这件事至今：“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对你道歉。”

白谨亦冷冷一笑：“不重要了，还有，我和灵灵就算成亲，也不会在白家摆喜宴，因为灵灵是招婿的，你不想因为此事再闹笑话，就去张罗我的亲事。”

“你……你说什么？你做了上门女婿？”智勇侯气的心肝都疼了。“我不同意。”

白谨亦：“你同不同意都没用，我已成亲，此事没有返回的余地。”

智勇侯看着他，如此的坚决，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你恨我。”他握紧了拳头，“我自问从你回到白家之后，对你是小心翼翼的，从不做违你心的事情，尤其是你的亲事上，我由着你做主，我竟然还招你如此憎恨？”

白谨亦：“我外公去世当年，你把我的名字写上白家的族谱，你让钱家……绝了后。”

智勇侯：“不过是族谱的事情，你如果不高兴我再把你过继回钱家便是了。”

“侯爷不懂谨亦的心思。”顾灵忍不住开口，“谨亦在意的不是族谱，于他而言，名字在哪家的族谱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的薄凉，要知道那时外祖父才去世，谨亦失去了从小养育他的人，你便是晚上几年再把谨亦写回白家的族谱上，也不至于叫他心寒。

但是你没有。

也许不是养在身边的，所以你不心疼，当年的他那么小，你那个时候该做的难道不是安慰他吗？”

智勇侯沉默了有会儿：“我想着把他的名字写回白家的族谱上，可以让他尽快的融入白家。”

顾灵笑了笑，牵上白谨亦的手，和他手指相缠：“当年外公才去世百天啊，再不讲究的人家，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智勇侯被顾灵说的老脸都红了。当年，是白贵妃说要把谨亦的名字写回族谱的，可这话，智勇侯说不出口。

“我们走吧。”顾灵没再看智勇侯，而是拉着白谨亦上了马车。

智勇侯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为什么他和谨亦会走向今天的局面？

当年和绮娘相爱的时候，他也是坦诚相对的，后来两人定亲了，却不料他回了一趟京城，找到了家人。再后来绮娘愿意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但条件是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要过继给钱家，不管男女。

他当时欣然同意，还没出生，甚至还没怀上的孩子，哪里比得上心爱的人？

后来他们成亲了，谨亦出生了，被送到了钱家，他当时自然是不舍的，那是他和绮娘爱情的果实，但是想到绮娘在身边，想到他们还会有孩子，他就放下了。

却又哪里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孩子了。

在谨亦出生后的几年里，绮娘一直没有怀孕，他才心急，后来才知道，她自己吃了喝了避子汤，他当时非常的愤怒，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还记得她当时的神情多么伤感，她说：“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做庶子庶女，不想他们因为我这个娘抬不起头来，可我又放不下这段感情，所以不如让他们没有来过。至于谨亦，他在钱家是大少爷，钱家唯一的血脉，没有人会给他脸色看。”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她提出把孩子过继到钱家，并不仅仅是因为给钱家留后，而是因为她不想孩子生活在白家受到屈辱。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嫁给他作平妻，其实让她觉得很羞耻。但是，她依然这样选择了。

智勇侯突然觉得，他把谨亦的名字写回钱家族谱里，不仅仅是让孩子寒了心，也让她……死不瞑目。

那一刻，他双眼通红，这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可到头来，她早逝，而他又做了什么？

生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也被权势迷惑了心。

……

马车上，顾灵一直牵着白谨亦的手，给他安慰，只是她没有说话，像白谨亦这般人物，陪伴才是最合适的，根本不需要她开口。

扑哧……白谨亦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出声。接着他双手一伸，把她抱住：“谢谢灵灵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