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装傻翻车后(24)

作者:归远少爷 阅读记录

他有些出神,陆云川也在出神。

陆云川坐在龙榻上,也不在乎对面的人就是大梁皇帝。他缓缓说:“朝廷的银子不好要,陵西、昱北和北疆没什么区别,到了冬日就是能将人活埋的大雪,冰天雪地,没什么活物,人人都只想着怎么能活过冬日,我娘白日施粥,夜里便带着府中侍女缝制冬衣冬鞋,那时候陵西百姓吃的是什么,荣肃公府吃的便是什么,我娘吃的便是什么,手生了冻疮,药又不够,有时血迹还会沾到布料上。”

他忽然哽住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只轻轻的说:“她是个好人。”

却连名字都不配有,人人提及她,都只说北疆女,说她活该,罪有应得,人人都在为北疆女的死而喝彩。

然而除了陵西的将士们,没人知道北疆女的血,曾经染在了大梁将士的冬衣冬鞋上,他们靠着这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寒残酷的冬日,守着岌岌可危的大梁。

第十九章 拨云

陆云川只在麒华殿留了半日不到,便被齐雁行亲自来给请去了御史府。

御史中丞苏晋淮,内阁重臣,兼国子监祭酒。

圣元帝在世时,苏晋淮三元及第,入仕为官,彼时内阁初建,任阁老的褚仁生便是他的老师。

自他入朝至今,已是四朝老臣。他发白且瘦,眼神温和,若非一身青衣纁裳,便同寻常老人无异。

陆云川进门行礼,“苏大人。”

苏晋淮指了空座,说:“陆都尉来了,坐罢。”

陆云川瞧这架势不像审讯,倒像叙旧,刚坐下,便听苏晋淮说:“圣元爷在世时,太学兴起,老师本想挑个寒门士子为徒,东邺苏氏虽渐没落,却也算不上寒门,我四次上门连他面都没见着,后来——”

他将滚沸的茶为陆云川斟了半杯,又继续说:“圣元爷钦点殿试榜首,老师惜才,终是给了我份师徒的体面,然老师之风骨,我未有之万一,圣元十一年,老师盛年猝然病逝,桑城褚氏遭难,我也未能救下老师的一双儿女。从此国子监内寒门士子寸步难行,邑京,乃至于大梁,落入以陆佐贤为首的世家挟制下。”

陆云川端茶却未饮,他知道这段往事。

大梁开国以来足有二百余年,位高权重者无一不是出身世家,明氏过于依赖世家,执掌生杀的皇权便不再高高在上,圣元帝在世时,世家已有不臣之端倪,于是褚仁生办起内阁,意图将位高权重者分权,又扶持寒门士子与世家对弈。

苏晋淮饮了口茶,说:“都是些旧事了,一时兴起,与你说说。”他又问,“你可知褚望蹊?”

陆云川点头,“褚氏嫡子,满腹经纶,褚阁老病逝后,便因贪墨与通敌罪被杀于桑城。”

苏晋淮像是有些不忍,停顿了须臾,声也哑了些,说:“老师病逝次日,禁军就强闯了褚氏老宅,当众搜出叛国通敌文书同账目,便当着老师灵堂,就地格杀了阿蹊,那年他才刚刚及冠。”

“过了年,北疆人打入了淩阳关,便坐实了阿蹊通敌叛国的罪名,昔年褚氏如何风光,朝夕之间,便又被举国唾骂。”

褚仁生前脚刚死,后脚禁军就去屠了褚氏,这其中关窍不言而喻,可偏偏次年北疆人险些攻破淩阳关,陵西、江东接连失守,甚至连闻湛也战死淩阳关下,血海仇深,褚氏自要受天下笔伐口诛。

苏晋淮抬眼,瞧着陆云川,说:“大梁乌云蔽日,久不见光了。”

陆云川与他对视着,收敛起漫不经心后,褐眸杀出的凛冽之气便再掩不住,问道:“大人想拨云见日?”

苏晋淮却只摆了摆手,像是精神不济,他几乎见证大梁又乍然兴盛到迅速衰败的全部,他站在邑京的土地上几十年,站在朝堂近三十年,布局谋划也好,明刀真枪也罢,到如今,大梁已耗不久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晋淮说,“大梁开国起,陆氏就在邑京扎下了根,杨健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喽啰,可你当众打了他,是打了陆氏的脸,陆佐贤无论如何也是内阁首辅,杨健的儿子又是国子监学生,沉松啊,你得给个说法。”

杨健不过是那盘根错节中的一尾须,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再不起眼,他也攀着世家。

可苏晋淮偏偏唤了陆云川的字,那这话便是以长辈自居而说的。

如此便需另做考量。

陆云川眉梢微挑,说:“御林军左府的兄弟可都亲眼瞧见的,比试切磋常有失手,怎到了杨大人那便是我有心伤人了?”

苏晋淮抬眸。

陆云川一派坦然。

于是彼此心照不宣。

苏晋淮又摆摆手,“即是如此,陆大人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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