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装傻翻车后(97)
陆云川不答反问,“阿昭,为何要我走?”
“我只是可惜。”明挽昭咬字清楚,丝毫没有醉意,却隐携怅然,“小叔也一样,他为父皇留下,如 今却只能做个未亡人。”
“那日雨大,小叔被调往城外办差,缉拿重犯。我在门外听见父皇对他说,快些去吧,待你回来,我 同你去昱北。”
陆云川心头一沉,大抵明白明挽昭说得是哪一天了。
先帝一生受困于世家,他这么说,便是彼此都知晓那日的杀局了。
“父皇动了桑城褚氏的旧案,还想查邑京税收的账目,陆氏怎会放过他,大梁只要有一个明氏男儿就 够了,若是父皇不死,死的便是我。”
“那毒是他自愿服下的,父皇最后唤的是阿行,可那时跪在榻前的人,是我。他们给我喂下了金沙 赤,也为我争了_条活路,大梁腐朽在根,陆云川,你瞧_一”
“明梁的江山不见光,我是明氏的剑,我要做那把斩破天际的剑。”
“我这一生都逃不掉了,见不到父皇说的天高海阔,也...”
明挽昭的声音愈发的低弱,最后便归于无声,他怔怔望着两人在地上亲密纠缠的影子,在心中补全 了那后半句话。
一一也去不了你的天涯海角。
他连自己能活到哪日都不知,金沙赤的解药没能彻底解毒,乌骨叶侵蚀了他的脏腑,不过是一杯酒 入腹,他便如火烧般痉挛灼痛,竟连醉一场都难如愿。
他注定是要烂在皇宫的。
陆云川耳边都是暖热的湿气,却难生旖旎心思,小皇帝每个字都没提到怕,却又好像每个字都在说 怕。他放慢了脚步,在静谧中幵了口: “阿昭一叶障目,瞧见的邑京不堪,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净土,大梁 也好,北疆也好,知道为何北疆人拼了命地往大梁钻么?”
“北疆种不得粮食,全靠牲畜,且不说寒冬如何难熬,若是牲畜染疫,便是成群的死,人便也得跟着 成群的死,饿死、病死,或是冻死,他们想活。”
“你将邑京视作囚笼,可邑京是座城,你想去瞧外面的风光,可我却觉着方寸之间也是人间绝景。”
“阿昭,这方寸之间有你,足赏一世。”
陆云川本就不是凉薄的人,他性子与陆广岚更像,认准了便不后悔,也不松手。
然而背后除了刹那紊乱的鼻息之外,便再无动静,陆云川也不催促,只背着他在黑夜中一步一步地 往前走。
齐雁行光明正大地带皇帝出宫,陆云川也是光明正大地背皇帝回宫,宫门前值守的恰是御林军,盛 延如今是御林军指挥使,早在皇帝出宫时他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直守在宫门口的角楼上等着,瞧见 陆云川背着陛下回来,当即下令放行。
“可算是回来了。”盛延抹了把白胡子,心有余悸道,“你们也太大胆,公然带陛下出宫,这若是内 阁三位大人晓得还得了?”
陆云川笑了笑,没作声,心说这皇宫都跟筛子似的了,只怕陛下前脚出宫后脚外头便收着了消息。
只不过带人出去的是齐雁行,故而各个按兵不动,这才风平浪静。
陆云川背着明挽昭回了麒华殿,将人搁在榻上时才发觉不对,明挽昭满头冷汗,鬓发已被汗珠浸 湿,只是神色仍旧平静。
难怪他这一路上再没开过口!
陆云川脸色瞬时难看,当即道:“白檀,去接叶知沅过来!”
白檀也瞧见明挽昭的异常,不敢耽搁,应声后匆忙转身出去。
自闻泊京离京后,叶梓安大多在宫中住着,除了每日来给明挽昭看看脉便别无旁事,这几日小皇帝 身子无风无浪,叶梓安着实没料到半夜还能被搅了清梦,匆匆束发便跟着白檀一路小跑进了麒华殿。
“暍酒?”叶梓安声音猛地拔高,险些被气笑了,手忙脚乱从药箱中翻出个瓷瓶,丢给了陆云 川,“给他服下!暂且止痛。”
话罢,他走到桌边捞过笔开方子,嘴上也气急败坏道:“陛下要是嫌自己活得长,草民不如早点回江东去!”
明挽昭倚在陆云川怀里,就着他的手吃下了药丸,随即有些虚弱地对白檀说:“去宣太医。”
叶梓安一顿,匪夷所思地转过头,笔杆子指着自己鼻尖,“陛下这是信不过草民?”
“太医有他用。”明挽昭声音虚弱,面上那点微醺绯色都褪了个干净,只剩惨白。
最后一丝酒意也散去,明挽昭脑子彻底清明,方才在陆云川背上时的迷惘脆弱仿佛从未有过,他是 隐忍深沉的帝王。
他自然不是平白找苦吃,这一遭罪也不是白挨的。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点的玻璃渣,但还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