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纨绔啊(110)

国子监里有专门给监生看病的太医。郑斋长正过来找祁垣,见他这样,忙跟方成和一左一右,扶着祁垣走了出去。

祁垣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忙跟郑斋长道谢,怕耽误他的正事。

郑斋长看他面如火烧一般,声音也虚弱的很,忙道:“我过来本就是找你的。你上次不是让我捎封信,问问我们扬州齐家的近况吗?”

祁垣一听,猛地怔住,停下了脚步。

“如何?”他声音急促,竟然哑了起来,“齐家如何了?”

郑斋长看他双眼骤然亮起两簇火苗般,耀眼的吓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直接道,“齐家可是大好了呢!”

祁垣愣了下,脸上满满的都是焦急和不解。

“说起来也巧。”郑斋长道:“齐家世代制香为业,虽富而好礼,又广建学堂,延请名师,但后辈子孙一直不通文墨,连个秀才都没有。倒是今年,齐府的小公子齐鸢不知怎么突然通了神窍,竟然县府两试连得案首,据说学政大人对小公子格外赏识,说道试时必定要取中他!”

郑斋长说完一顿,不禁叹道,“如今齐府可是扬州城头一份的体面呢!据说阖府上下都高兴的不得了,流水宴摆了三四天,香铺连着散了几天的祈福香丸,端午又往寺庙进了上万两的香油钱。想来齐家世代商贾,如今终于能改换门庭,这份银子花的甚是高兴啊!”

第39章

郑斋长的话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重重地一锤一锤地砸进了祁垣的脑海里。

突然开窍,两试连捷……那人不是自己。可阖府上下都高兴的不得了,三四天的流水宴,上万两的香油钱……齐家虽然有钱,但从来没这么招摇过吗,看来的确是高兴坏了。

是应该高兴的。

齐家虽积富一方,但阖府上下的心结都在这科举功名上。祁垣幼时不屑,虽知道旁人说他们商户“五鼎不谈,三公不讲”,但他整日的花乡酒乡,芙蓉锦帐,不知道要比旁人逍遥多少。所以那些秀才们瞧不上他们商户,他也看不起那些人酸腐。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他离了家,换了地方,遇到了这许多的事情和人物,才渐渐明白一些。

若是自己,定然也要欢喜疯了的。

父亲一定很喜欢他。不孝子突然出息起来,给全家挣了这么大的脸面。

祖母……祖母应该也很骄傲……

祁垣站在原地,茫然地想,那我呢?

方成和眼看着祁垣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方才滚烫的手这会儿竟忽的冰凉,不觉心中大骇。

祁垣怔愣了好一会儿,便模模糊糊听到人问:“逢舟兄?逢舟?你怎么了?”

郑斋长正跟方成和担心得看着他。

祁垣迟愣了半天,“嗯?”

方成和蹙眉,扶着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祁垣挤出一丝微笑,木然转身,“我去看病。”

他说完便直直地往前走,然而胸中激荡不已,方成和看他情形不对,才追上一步,便见祁垣突然停住,“噗”地一声,狠狠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祁垣这下是真病了。

这病情来势汹汹,竟带了一点不好的兆头。

原本监中有专门安置病号的地方,配了六名太医,二十多位膳夫杂役,厨房号舍都单独供应,跟其他监生分开,照料的也算周道。方成和知道祁垣贪玩,得了空便带些小玩意来看望他,徐瑨也从斋长那拿了出恭入敬牌,在旁边整日的陪着。

监中太医认得徐瑨是国公府的三公子,见他如此,也不敢怠慢,然而他们仔细诊治半天,也查不出什么大毛病,只能开些散结安神的药。可是眼看着药汤一碗碗地灌下去,祁垣却愈发消瘦起来。等到后两天,祁垣却什么都不肯吃了。白日别人来探望,他就只昏睡不起,等到别人走了,他又睁开眼,只静静地发呆。

徐瑨心中不安起来,想着法儿的跟祁垣说话,后者却只怔怔的,不言不语。

方成和拿了银子托杂役从外面买好吃的过来,祁垣也不为所动。

又过两日,太医见他这样,便停了药方,要他回家休养了。

徐瑨和方成和听到这个,自然不肯。

监生在国子监中看病,是官方给药,倘若回到伯府,那就要自己花钱了。以祁垣母子如今的境况,在伯府里哪能比得上这边清清静静的?再者旁的郎中再好,又如何赶得上太医?

那太医也很为难,反倒是向俩人行了一礼,苦着脸道:“三公子,并非老夫见死不救,俗话说阿谀人人喜,直言个个嫌,今日这样,老夫却不得不说句直话了——祁公子这光景,眼看着是从心上起,也只能从心上除。您便是放他在这,我等除了开些养心安神的药,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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