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白分明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到祁以南这副过于真实的瞬间反应，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玩事物一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嘴角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祁以南良好的家教都不要了，恶狠狠骂道：“你他妈的可给我闭嘴吧！”

他一脸的怒气，完全把自己的大少爷架子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心里直犯恶心，声音都听起来气势直接打了个半折，可半点都吓不到对方。

“咦？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少年故意撑着下巴，弯腰下去歪着头看他低垂下去的脸，弯曲的发梢在夜色中掩盖去了他眼中的戏谑。

祁以南眯起眼睛冷飕飕钉了他警告的一眼，可少年骨子里的本性就是个嚣张肆意的，平日里还有着伪装和粉饰，能够把嚣张的脾气隐藏在阴沉的表象之下，现在他可不怕这位被自己临时开了“天眼”的城里少爷。

他一把拉过祁以南掌心直发冷的手，说道：“虽然我刚才说过有些妖物鬼怪很可怕，但是这些海珠子是不敢伤害人的，不用担心。”

说着他拉着祁以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向前走，果然，那些海珠子就像是被脚步声惊扰到的萤火虫一样，只不过萤火虫是轻盈地四散飞去，它们嘛……则是七零八落地骨碌碌滚远。

祁以南看了眼身旁的少年：“你做了什么事令它们这么忌惮我们？”

“哪有？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什么也没做。”少年楼羽笙耸了耸肩，边走着解释道，“就像是萤火虫群会在有人靠近的时候散开飞走，难道是我故意吓唬萤火虫了么？其实海珠子就和萤火虫没什么两样，它们对流波山里的人类好奇，却一被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被吓跑，它们只敢躲起来偷窥，不敢明着干什么的，胆子其实特别小。”

祁以南怎么听觉得怎么不对劲：“听你的描述怎么有种偷窥狂魔的感觉……？”

难不成这群海珠子，其实就是在仗着自己种族有壁，把偷.窥.尾.行的行为正当化。

“我们这流波山和乡下没什么区别，这里的海珠子没什么见识，估计是头一次见到城里来的货……咳，城里的小少爷，围观一下也很正常。”

“……我耳朵很好使，你刚才是想说‘城里来的货色’吗？”

“嗯？有吗？你肯定是听错了~”

“某些人，刚才才信誓旦旦答应了要保护好我，现在就把我当货物想卖了我，胆儿挺肥的啊，小九五？”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不对，那什么，你就非要用这么恶心肉麻的方式叫我吗？”

“唔，不然我直接叫你‘楼羽笙’？老实说，我不太能理解你的顾忌，其实我倒是一直想这样叫来着。”

“也不是顾忌，只是……唉……算了，只要没有其他人在，随便你吧。”

两个少年轻声交谈着，似乎没有刻意地寻找方向，就这样慢慢地随意在山林里走着，果然又看到了不少在树冠叶片后面偷偷睁开眼睛偷看他们的绿色眼珠子。只是这些海珠子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就缩了回去，有些还像是后退逃跑一样，顺着树枝使劲一骨碌，滚到了更远、更高的树杈上藏了起来。

祁以南：“……”

真是神奇，一旦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果然海珠子看上去也不过就是被吓破了胆的眼珠子形态的“萤火虫”呢。

“咳……”祁以南想了想，清清嗓子说道，“谢谢你带我……看夜晚的‘萤火虫’。”

楼羽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是谁差点被恶心吐了的。”

祁以南：“……”

他可算是懂了，这人是不能愉快聊天的，感动的、煽情的话能全被他一个人给聊死。

即使如此，祁以南看着小九五在淡淡的光线中，显得越发莹白纤细的侧脸，还是轻轻地说：“但是现在我真心觉得，流波山的‘萤火虫’，果然很好看。”

楼羽笙挑了挑眉，心说，你觉得“萤火虫森林”是好看的夜景只是因为我不想吓到你。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多管闲事，再提醒这城里来的小聋瞎少爷一下下。

“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非人类’的存在都是这么好欺负的。”楼羽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起来，眼中多了一份祁以南熟悉的深沉和神秘，“如果明天你能成功绕开我师父的眼线的话，那我可以再带你去海岸那边看一个‘好东西’，虽然有很大概率碰不到，但是如果你的视力不错，也有可能会好运气的遇上。”

祁以南没有意识到，少年眯着眼睛形容海珠子的时候，说的是别有深意的“好欺负”，而不是“善良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