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388)

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又看到太傅也嘴唇干裂,“太傅您也喝点水吧。”他们正在守孝,只能喝水。

沈清说:“老臣不渴。”他说完又垂目继续守灵。

太子也没跟人聊天的心情,他怔怔看着灵堂上父亲的牌位,难怪祖父、父亲都信任沈太傅,他的确是忠臣。太子也是圣人精心培养出来的,他也不是单纯不知世事的人。

他不会因为沈清现在的表现,就对他信任有加,可沈清哪怕是做戏,他也是认真为父亲守灵了,而那些人——太子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在灵堂上交头接耳的人。

许是太子神色过于阴沉,守灵的臣子们也渐渐收敛了,就在灵堂里只听得到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声时,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太子眉头紧皱,正要发作,却隐隐听到外门响起一声“镇北王”。

镇北王?太子立刻抿了抿嘴角,正要起身,门口却走来几道修长的声音,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面容英武、龙行虎步,他走入灵堂,先是恭敬地跪下给圣人磕头,而后又跪在太子面前道:“微臣慕仪见过陛下。”

太子神色一阵恍惚,镇北王似乎是第二个称呼自己为陛下的臣子。太子嘴巴动了动,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镇北王,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被圣人庇护着的小皇子。

他嘴巴张了张只喊了一声:“镇北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太子神色有些尴尬。

镇北王神色不动,依然恭敬地跪在太子面前,甚至都不曾看上太子一眼,这恭敬的态度让太子心头好感大甚。要说权势,镇北王比刚才那些节度使都大,可镇北王却对自己如此恭敬,那些节度使却如此无礼,想到这里,太子勉强压下的怒气又升起了。

这时郑皇后见太子迟迟不开口,她知道儿子肯定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起身亲切地说:“镇北王一路过来辛苦了。”

镇北王神色恭敬,语气温和道:“这是微臣该做的。”他这彬彬有礼的态度,莫说是太子了,就是郑皇后对他都好感大增,一样是武将,这位可比那些节度使顺眼多了。

郑皇后说:“这一路赶来辛苦,镇北王可要休息一会。”刚才那些节度使都不肯守灵,郑皇后也不想强求镇北王守灵,免得拉破了脸,皇家脸上难堪。

太子双拳紧握,目不转睛地看着镇北王。

镇北王断然道:“微臣不累,微臣要守完陛下最后一程。”

镇北王的话让太子对他好感又大增,也不怪太子对镇北王没太大戒备心,这还是受了圣人影响。让慕湛回北庭,跟兄弟争权夺利,分化镇北王府,是先帝最得意的一件事。

他做别的事都不怎么成功,唯有这件事他觉得成功了,是故他总是在太子面前炫耀,因此慕王府在太子眼中就是一个被父亲内耗得差不多的军阀,不足为惧。

光看镇北王对自己如此恭敬就知道了,那些节度使一个比一个张扬,还不是因为他们手握重兵,让他们不得不忍的缘故?不过慕王府也还没有彻底没落,或许自己可以用一用他?

太子一面替父亲守灵,一面不停思忖着。慕仪、沈清、慕湛等人陪着太子扎扎实实地守灵七天,七天后太子和沈清都已经走不动路了。

太子是被宫侍抬走了,沈清则由慕湛背着离开,王彦、梁永则小心的扶着慕湛背上的沈清,生怕他摔下来。沈清这边其乐融融,相较之下,镇北王一个人就有点孤单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去当孝子的长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果然儿子长大就不贴心了。”这殷勤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清是他老子。

“沈中书虽说两个儿子还小,这三个女婿真没找错啊。”一名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文官,听到镇北王的话,心有戚戚地附和,他儿子都没有这三个女婿贴心,果然女儿生得多还是有好处的。

镇北王摸了摸下巴,轻哼了一声,女婿有什么稀奇?他有十几个女婿!

慕湛将岳父背上马车,又回来接父亲,镇北王淡淡瞥了儿子一眼,“你不起照顾你岳父吗?”

慕湛说:“岳父现在由王彦和梁永照顾。”他见父亲一脸不满,啼笑皆非地解释道:“王彦和梁永都是文弱书生,七天跪下来,他们也就勉强能走,肯定背不动岳父。”

父亲是习武之人,就算年纪比岳父大,体力也比岳父强,他还能自己走出灵堂,所以慕湛才先去照顾岳父。慕湛满心无奈,果然夭夭说得没错,老小老小,年纪大的人就容易小心眼。

镇北王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要不要给你妹妹找几个王彦、梁永一样的女婿?”这两个女婿都比得上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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